午夜哭嚎

元旦过完,我的工作和生活陷入了短暂的“地狱模式”,白天干本人物理定位时区的工作,晚上干美国佬定位时区的工作。身在大型跨国公司,免不了有很多事务要跨时区开展,就算平日里大多数活动都可以偷懒不参加,却也不能一整年都逃开深夜工作的命运。

过了凌晨,街上的车水马龙变成空无一人,各家各户的活动也归于沉寂,深夜工作的人就能听到背景噪音退散后突显出来的不同寻常的声响,比如我所听到的——别人家小孩儿的哭喊。

小孩儿的哭喊有很强的穿透力和情绪感染力,近距离接触的话,很容易击穿成年社会人的理智。飞机高铁上被吱哇乱叫的小孩折磨到暴走的乘客,相信他们很能体会到这一点。所以即使我所在的公寓隔音良好,传来的小孩儿哭喊仅在夜深人静时依稀可闻,也足以稳稳抓住我的注意力了。就在最近几天,我在每个深夜都能稳定听见小孩子午夜哭嚎,有的隔着一层楼板传来,有的通过楼里的天井传来,有的从对面楼里飘来穿透了我的窗子。最严重的时候,这些哭嚎甚至此起彼伏,给静谧的夜晚增添了一丝诡谲的氛围。

这些小孩的哭嚎中携带的情绪也很稳定。我想描述成“如丧考妣”,觉得有点偏了,小小孩子可能还没到对考妣产生如此深厚情感的阶段;我想借用一句“像个孩子失去了心爱的玩具”,仿佛又不够强烈。因为我听到的哭嚎,除了一般孩子哭起来常有的撕心裂肺之外,最大的特点就是时程特别长,一小时起跳,三小时也可以。在我有限的人生经历里检索,我实在是找不到什么遭遇可以让注意力集中时间很短的小孩儿连着哭这么长时间,而且几乎每天都有的哭。但我想尝试着把我熟悉的要素拼凑拼凑,推理一下午夜哭嚎的成因。

首先,是身体素质的因素。想要身体底子好,前提条件除了有祖传的基因,还有更重要的发育过程。而发育的过程是否顺利,除了要看母亲的身体素质和营养水平外,更重要的还有母亲的精神状态。前者现在普遍还可以,而后者上,生活在一线大城市的白领女性有天然的劣势。长期精神压力较大的生存方式,让女性们身体里弥漫着压力激素,而这些信息也会影响到胎儿的发育,孩子一出生就已经带有高精神压力的印记,更容易感受到威胁的存在。

其次,是生活的物理环境存在问题。我个人愿意把小孩儿划分成两类:在大自然中长大的小孩儿和在室内长大的小孩儿。我们的社会已经高度现代化,但基因跟几万年前并无显著区别。脑壳里的这颗脑子,更容易适应广阔天地间的自然环境,而对逼仄狭小的室内环境适应并不太好。大城市需要讲秩序、守纪律,生活环境非常复杂,这使得家长很难放小孩子自己一个人在户外玩耍。如此一来,为了方便管理,只能大量时间将孩子圈在各种屋子里。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小孩,身心娇弱,恢复力不佳,受到些负面刺激就容易过度反应。

然后,是社交困难造成的精神困境。如上所述,长期闷在室内的小孩子,缺乏跟同龄人的交往时间,反而要长期面对父母。其实成年人和儿童的精神世界是两回事,不太容易产生共振,成年人总是在不停地衡量利弊、做出判断,而小孩子往往是单纯的沉浸在某个具体简单的事情中。成年人的那种复杂的思绪,很难不影响到孩子,让孩子过早地承受他们那个年纪不该承受的指指点点,却没有足够的同伴可以互相陪伴和消解。这种精神压力不断地堆积起来,难免让本就不怎么强劲的身心状况雪上加霜。

这些日常生活的观察,对我这已婚未育的女青年起到了一定的劝退作用。魔都是一个很适合年轻人拼事业的好地方,但是对儿童的成长发育来说,更像是个灾难。小小的孩子们,他们不是成年人的缩小版,他们是另一种生物,要经历循序渐进的历练,才能成长成一个合格的成年人。而这座城市给孩子们带来的,是一股脑的复杂性全部压在身上。古有揠苗助长,今有魔都养娃,令人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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