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近花甲 第一章 儿子 (2007-06-06 23:57:50)

年近花甲

楔子

支边去的云南富宁县有个花甲公社，离县城120里地，要翻过几座山，其中有一面大坡叫炮火。我今天满59周岁，恰是经过炮火，花甲在望之时。

文革中，农民被武装部和大联指花钱请进城。我们这些机关干部，老师学生招架不住，纷纷出逃。我被学生们携裹连夜奔往广西那坡。我的一位打铁匠弟兄凌德统乃是花甲的壮族，带了一班人逃往家乡再转广南，投奔开远。开远是13军驻地。到那里就安全了。

家中得到的消息是杨大宁在武斗中失踪了。

第一章

一儿子

生我的时候，爸爸32岁，妈妈25岁。妈妈说，我出生于北京德国医院，与她同产房还有四小名旦之首的李世芳的夫人。医生和护士都祝贺我妈妈，声称我是他们接生的最漂亮的孩子。他们大概对每一个母亲都如此祝贺。我妈妈初为人母，信以为真。就给我起名叫大宁。父母都毕业于燕京大学，占点洋气，大宁即是Darling，本应读作大令。爸爸是四川人。L和N是弄不大清的。

我的籍贯填的是四川新津县花桥梓。那里有个杨家大院。不知是曾祖父创的业还是他承继下来的。我爷爷杨鳣堂是老三。他的大哥留学日本毕业于早稻田，二哥留学美国毕业于麻省理工学院。爷爷则毕生未离过四川，独自在家中守业。奶奶在我父亲十几岁时就过世了。妈妈从来未见过爷爷和奶奶。我父亲是杨门长子，从四川石室中学考入燕京大学，到北京投靠他的大伯父杨献庭。

北京杨家住在旧刑部街十号。我出生时，抗战胜利已经一年。大爷爷与段正元创建的道德学社正是兴旺之时。北洋之龙王士珍，军政大员何键，顾祝同等都对段天师和大爷爷执弟子礼。

大爷爷在西单开了长安饭店和长安戏院。爸爸曾帮助料理长安戏院。大爷爷与大奶奶生了大姑杨兰芬，大叔杨泽淳（字守一）和二姑杨淑琼，和胖婆婆生了二叔杨泽福（字继森），三姑杨元芬和小姑杨毓芬。

大叔和二姑是双胞胎，相差却长达数日。大奶奶在生下儿子，举家欢乐中，觉得肚子还疼得要命，直到在一片张惶失措中又生了个女儿，才彻底安生。

爸爸比大叔和二姑大一岁。大姑终生未嫁。二姑有一双儿女，徐乾和徐沂。我们叫乾哥和小姐姐。

大叔的夫人叫陈汝和，没有孩子。我小时候大概挺招这位大婶的喜欢。她煞费苦心地教我说话。也许是她盼子心切。她叫我见人即喊“儿子”。我呀呀学语的第一个词如此拗口，居然在她的坚持不懈的努力下，成为我迎接客人的响亮招呼。爸爸妈妈的同学好友被我如此招呼后，马上变成了孙子辈。所以在我学会其他称呼之前，他们一进门就先发制人，堵住我的嘴不让叫。我初涉人世，这样复杂的关系实在匪夷所思。

被我叫过的有李溱叔叔。后来妈妈教我叫他安寇。在明白安寇即是uncle之前，我还管他叫过安寇叔叔。1982年我儿子出生时，正好李溱叔叔来津，我就顺理成章地给儿子起名为杨臻。李溱叔叔是爸爸在燕京大学研究院的同学，曾经和爸爸一起被日本宪兵队当成共产党抓过，一道经过鬼门关。他一直是爸爸妈妈的最好朋友。我这是按照西俗以最敬爱的人的名字来为自己儿子的命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