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精读Vol.121：第九回批注精读（4）

原来这学中虽都是本族人丁与些亲戚的子弟，俗语说得好：“一龙生九种，种种各别。”未免人多了，就有龙蛇混杂，下流人物在内。自宝、秦二人来了，都生得花朵一般模样，又见秦钟腼腆温柔，未语面先红，怯怯羞羞，有女儿之风；宝玉又是天生成惯能作小服低，赔身下气，性情体贴，话语绵缠。因此二人更加亲厚，也怨不得那起同窗人起了疑，背地里你言我语，诟谇谣诼，布满书房内外。

原来薛蟠自来王夫人处住后，便知有一家学，学中广有青年子弟，不免偶动了龙阳之兴。因此，也假说来上学读书，不过是三日打鱼，两日晒网，白送些束修礼物与贾代儒，却不曾有一些进益，只图结交些契弟。谁想这学内就有好几个小学生，图了薛蟠的银钱吃穿，被他哄上手的，也不消多记。更又有两个多情的小学生，亦不知是那一房的亲眷，亦未考其名姓，只因生得妩媚风流，满学中都送了他两个外号，一号“香怜”，一号“玉爱”。虽都有窃慕之意、将不利于孺子之心，只是都惧薛蟠的威势，不敢来沾惹。如今宝、秦二人一来，见了他两个，也不免绻缱羡慕，亦因知系薛蟠相知，故未敢轻举妄动。香、玉二人心中，也一般的留情与宝、秦。因此，四人心中虽有情意，只未发迹。每日一入学中，四处各坐，却八目勾留，或设言托意，或咏桑寓柳，遥以心照，却外面自为避人眼目。不意偏又有几个滑贼，看出形景来，都背后挤眉弄眼，或咳嗽扬声，这也非止一日。

【批注】贾府家塾中大多是一些本族和亲戚子弟，但是由于人多，难免良莠不齐，龙蛇混杂。其实这在哪里都是如此，作者在这里特别交代也正是为后文故事埋下伏笔。

 

【批注】宝玉，秦钟，都是“生得花朵一般模样”，这是比喻，生动刻画了宝玉、秦钟二人长相俊美。秦钟什么特点呢？腼腆温柔，甚至还没说话脸就害羞得红了。这样的特点在性别刻画的古人那里，自然就像一个女孩子。

 

【批注】宝玉就更有趣了，天生的性情体贴，并且话语缠绵，这在今天来看大概就像一个温柔的暖男。所以宝玉、秦钟二人的亲密，自然也就引起人们的猜疑了。至于人们猜疑的是什么，作者这里没有明说，但我们可以想见，无非就是两人断袖之癖一类的，用现在话说可能就是两人搞同性恋。

 

【批注】宝玉和秦钟两人之间真的有超越友谊的类似爱恋的关系么，应该是没有的，通过前后文，宝玉爱慕秦钟，秦钟爱慕宝玉，都只是出于对对方风流态度的欣赏，而宝玉从个人的性取向来看，一直混迹在一对女孩中，她显然是喜欢女孩的。而秦钟在后文和智能儿苟且，显然也是喜欢女孩子家的，断不会喜欢男子。

 

【批注】但是薛蟠这个人，与宝玉可不一样。薛蟠是实实在在的纨绔子弟，作者特地说薛蟠“动了龙阳之兴”，这直接突出薛蟠与宝玉的不同。而薛蟠到家塾来上学显然也并不是真的要来学习，而是厮混来了。

 

【批注】薛蟠作为薛家子弟，而且是薛姨妈亲生儿子，其地位自然是很高的，所以家塾中便有一些学生，贪图薛蟠的银钱吃穿，当了薛蟠的“小弟”。这其中，有两个比较特殊的，一个叫“香怜”，一个叫“玉爱”。

 

【批注】香怜和玉爱，到底是哪家的人，作者没有明确交代，而是说“亦不知是那一房的亲眷，亦未考真名姓”，这在蒙批看来，是“具菩提之心，秉刀斧之笔”，这自然有一定道理，但另一方面，这有何尝不是作者设疑，留给读者自己去玩味呢？

 

【批注】香怜和玉爱，长相俊美，在家塾中人人都有爱慕他们的意思，但是却不敢结交，为什么呢？他们自称是“不利于孺子之心”，简单说也就是不利于学习，这其实压根不是根本原因，根本原因是畏惧薛蟠。

 

【批注】宝玉和秦钟到来后，自然对香怜和玉爱，也是有着独特的爱慕之情，而宝玉和秦钟、香怜和玉爱又有这共同的特点，那就是长相俊美风流似女儿之态，所以四人自然感觉互相更加亲近，也就难免“八目勾留”了。

 

【批注】四人的行为颇有些掩耳盗铃的感觉，他们自觉比人看不出来，但是在他人眼中，他们四人的行为早已经显露无遗，那些看出意味来的人们，什么情态呢？“都背后挤眉弄眼，或咳嗽扬声”，这简简单单两个细节刻画，活灵活现，就让我们感受到贾府家塾中一堆顽童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