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灶前的矮凳上，一边往灶里添柴，一边偷偷观察母亲的表情。她自顾自地拿着一把不锈钢锅铲子不停地在大铁锅里来回地翻搅。眼睛一直盯着锅里，不显喜怒地繃着脸。
我想活跃一下这种尬尴的气氛：“妈，柴是要烧旺一些还是少放点柴？”
“这样就行。”她简短地回答我，一改往日的絮絮叨叨。
我们之间的话题，又陷入了沉默。
母亲这样的态度，让我一时之间无法适应，。下一个话题，我也没有想好从哪里入手，才能尽可能的少一点对母亲的伤害。我的内心陷入了极度的煎熬之中。
“去喊那丫头过来吃饭吧。”母亲首先打破了这僵局。在这种时候，她竟然还能保持作为一个主人家应有的风度，着实不易。她没有让我在小雪面前感到太为难，我不禁对母亲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心下产生了一股隐隐的揣测：母亲会不会已经心软了？会不会真的对我们网开一面成全了我们？
走出厨房，远远地看到小雪的背影。她坐在田埂上，半边身体都淹没在蒿草丛中。如此娇小羸弱的身驱，让人看着就想要去温暖和保护。
“小雪，妈妈喊你吃饭了。”
小雪回过头来，眼神里有些诧异，似乎在怀疑我说的话。
“阿姨喊我吃饭？”她歪着头斜着眼睛看着我，好像非得从我这里找出一丝丝的破绽来。
“是啊！快来吧。”
她猛地站起身，由于起的太猛差点儿没站稳掉进田里。她努力地平衡住身体，一蹦一跳地向我飞奔过来，像极了一只可爱的花蝴蝶。
母亲看到我们进来，面部依旧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吃饭吧。”
我明显的感觉到小雪比之前要拘谨许多，面对母亲，她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拿筷子的手微微一抖，一根筷子“啪”地一声掉落到地上。她一紧张脸刷地一下就红了。我站起身准备去拾那根筷子，没想到她立刻钻到桌子底下去了。好不容易找到了那根罪魁祸首，在她猛地站起来的时候又听见“啪”的一声，她的头狠狠地撞到了桌子的一个角上。
我赶紧伸手想要给她揉一揉，看看她撞的怎么样。没想到她举起一只手挡在了前面，一边小声地跟我说：“我没事，吃饭。”
当她再次坐下的时候，满脸通红的低着头，不敢看母亲的眼睛。而我的母亲大人则依旧无动于衷地自顾自的吃饭，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母亲端坐的样子，让我们顿时心里没有了谱，不知道接下来她想要做什么为难我们的事情。
这一顿饭吃的是战战兢兢，一桌子的美味佳肴愣是食之无味。
母亲放下筷子，不带任何情绪地说：“一菲，吃完上我房间来，我有话跟你说。”
我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哦。”我半天才木讷地憋出一个字。
母亲说完转身就进了堂屋。我和小雪终于松了一口气。
“阿姨叫你呢，你快去吧。”小雪推了推我的胳膊催促我。
“知道了，马上。”我赶紧扒拉了两口饭，站起身来，抹抹嘴：“我去了，别担心我。”
来到母亲住的东厢房门口，我舒了口气，定了定神，这才伸出手去正准备敲门。
“门没锁，进来吧。”母亲在屋里抢先说道。
我推门而入，母亲坐在床头那件旧旧的咖啡色的沙发上，面色凝重。她指着房门口的一张小圆凳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开始对我发号施令：“坐。”
我乖乖地过去坐下，静静地等着她的第二道指令。
“你就没有别的话要跟我说？”母亲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让我感到好生意外。明明是她让我进来说有话要跟我说的呀！
“我……”我还没开始说，母亲一挥手，显得极其的不耐烦：“算了，你别说了，让我来说。”
我只好又乖乖地闭嘴。
“你和那丫头的事，我可以当做从来没发生过。明天你就送她走，从今往后，你们不许有任何的往来。别怪妈说话不中听，你若不听我的，我就死给你看！”
我心一沉，母亲到底还是不肯妥协来成全我。但是，我也不会就这样轻易地放弃。
“妈，你爱我吗？”我用悲伤的眼神望着她。
母亲腾地眼睛一红，一颗豆大的泪珠从她的脸颊滚落下来，却依旧倔强的不肯吱声。
我知道，我戳中她的痛点了。
“妈，如果你真的爱我的话，你就不该这样逼我，你知道吗？你这是要把我往绝路上逼啊！”
我从母亲的眼睛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担忧，我狠了狠心接着说：“我知道，你一定是因为担心我以后的生活没有人照顾，你害怕我将来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人。可是，我的妈妈，你知道吗？就算是我们最亲密的爱人，也总有一天会离开我们的。每个人到最后都是注定孤独的。
可是，你一定要相信，我可以照顾好我自己。而现在，我只是想要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生活而已。我们并没有做错什么。你为什么非要让我嫁给我不喜欢的人呢？这是对我人生最大的不负责任，难道你希望看到我将来过的不幸福，生完孩子又离婚的情景吗？”
母亲张了张嘴，勉强挤出一句反驳的话来：“你怎么就知道结婚以后不幸福？我和你爸不也是这样过了一辈子？什么爱情不爱情的，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才是实实在在的。”
“妈，你觉得你幸福吗？从小我爸就不在家，是你一个人把我们几个拉扯大，如果我爸爱你的话，他就不会婚内出轨，就不会一年到头的不给家里拿钱，这些年如果不是你一个人撑着，这个家早就垮了，妈，你不累吗？难道你也想让你的女儿步你的后尘吗？”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到了我的脸上。我的脑袋“嗡”的一声就像炸开了锅，愤怒也随之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