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读《随园诗话》（20）

   一五

《随园诗话》原文：

《文选》诗，有五韵、七韵者，李德裕所谓“意尽而止，成篇不拘于只偶”也。

      《文选》，《昭明文选》又称《文选》，是中国现存的最早一部诗文总集，由南朝梁武帝的长子萧统组织文人共同编选。萧统死后谥“昭明”，所以他主编的这部文选称作《昭明文选》。一般认为，《昭明文选》编成于梁武帝普通七年(526) 至中大通三年(531) 之间。《昭明文选》收录自周代至六朝梁以前七八百年间130多位作者的诗文700余篇 。在这部总集里 ，萧统把我国先秦两汉以来文史哲不分的现象作了梳理和区分 ，他认为经史诸子都以立意纪事为本 ，不属词章之作，只有符合事出于沈思 ，义归乎翰藻的标准的文章才能入选。也就是说 ，只有善用典故成辞、善用形容比喻、辞采精巧华丽的文章 ，才合乎标准 ，《昭明文选》正是以此来划分文学与非文学界限的第一部选集。由于 《昭明文选》选材严谨 、注重词藻 ，所选的大多是典雅之作。在过去文人的眼中，一向被视为文学的教科 书 ，是士子们必读的一部书，千余年来流传不衰。大诗人杜甫教育他的儿子宗武要 “熟精文选理”( 《宗武生日》) 。到了宋代 ，更有“文选 烂 、秀才半”的俗谚（陆游《老学庵笔记》 )。《昭明文选》的诞生是文学发展的必然。 自从有了《昭明文选》，这才使我国自先秦来文史不分现象有了明确的分界。《昭明文选》继往开来 ，对古今文体做了全面的阐述、辨析和整理 ，它是我国第一部按体区分规模宏大的文学总集 ，这在文学史上是个开创。 后世注本主要有两种：一是唐显庆年间李善注本，改分原书30卷为60卷；一是唐开元六年(718)吕延祚进表呈上的五臣（吕延济、刘良、张铣、吕向、李周翰）注本。近代以来有《四部丛刊》本、《四部备要》本及中华书局以胡刻本断句，于1977年出版的影印本。

        转韵，亦称“换韵”。诗韵术语。指在一定的语音条件下，两个不同韵部的字可以押韵，可以通用。包括对转、旁转和通转。除律诗、绝句不得换韵外，古体诗尤其是长篇古体诗，换韵较自由，既不限平声韵、仄声韵，也不限于邻韵。换韵时往往在换韵那一联的出句先转，接着联末韵脚跟着转。所谓五韵、七韵，至整首诗歌转了五次、七次韵。

       李德裕，（787年－850年），字文饶，赵郡赞皇（今河北赞皇）人，唐代政治家、文学家、战略家，牛李党争中李党领袖，中书侍郎李吉甫次子。早年以门荫入仕，历任校书郎、监察御史、翰林学士、中书舍人、浙西观察使、兵部侍郎、郑滑节度使、西川节度使、兵部尚书、中书侍郎、镇海节度使、淮南节度使等职。他历仕宪宗、穆宗、敬宗、文宗四朝，一度入朝为相，但因党争倾轧，多次被排挤出京。李德裕在武宗继位后，再次入朝为相。他执政五年，外攘回纥、内平泽潞、裁汰冗官、制驭宦官，功绩显赫，被拜为太尉，封卫国公。武宗与李德裕的君臣相知也成为晚唐绝唱。宣宗继位后，李德裕因位高权重，五贬为崖州司户。大中三年十二月（850年1月）在崖州病逝。懿宗年间，追复官爵，加赠左仆射。李德裕死后，历朝历代都对他评价甚高。李商隐在为《会昌一品集》作序时将其誉为“万古良相”。近代梁启超甚至将他与管仲、商鞅、诸葛亮、王安石、张居正并列，称他是中国六大政治家之一。

        只偶，读音为zhī ǒu，意思为单数和双数。《后汉书·桓谭传》：“其事虽有时合，譬犹卜数只偶之类。” 王世贞 《艺苑卮言》卷一引唐李德裕曰：“适情不取於音韵，意尽而止，成篇不拘于只耦，故篇无足曲，词寡累句。”

本人翻译：

       《昭明文选》选取的诗，有五韵的，也有七韵的。这就是李德裕所说的“意思说完就结束，成篇不要拘泥于单数双数”的意思。

真老实人言：

        意尽而止，成篇不拘于只偶。敢于用自己的功名前程来实践这一诗词创造规律的，历史上可能只有一人，这就是唐朝诗人祖咏。《唐诗纪事》记载，祖咏年轻时去长安应考，文题是“终南望余雪”，必须写出一首六韵十二句的五言长律。祖咏看完后思考了一下，写出了四句就搁笔了。

         《终南望余雪》

    终南阴岭秀，积雪浮云端。

     林表明霁色，城中增暮寒。

        他感到这四句已经表达完整，若按照考官要求写成六韵十二句的五言体，则有画蛇添足的感觉。当考官让他重写时，他还是坚持了自己的看法，考官很不高兴。结果祖咏未被录取。当然，祖咏的这首诗的确足以千古流传，是唐诗三百首中收录的唯一科场诗。

         意尽而止，成篇不拘于只偶。在今天格律诗成为主流的情况下，按此行事，还真需要不小的勇气。要敢于被人目之为不入流，要甘于无人喝彩坐冷板凳，要有藏之深山以待后人的恒心与决心。不过，光有这些还不行，最重要的是作品真有水平。曲高和寡不怕，怕的曲不高！是金子总会发光！作为诗人，能不能独辟蹊径、点石成金？能不能正确看待自己的作品？能不能准确评价自己作品的水平？不开阔视野广采博收，不勤学苦练厚积薄发，不经历一番艰苦锻炼是不可能的。因此，作为当代诗人，切不可随意把“意尽而止，成篇不拘于只偶”挂在嘴边。凡标新立异者，须得是，旧过之后方可新，正到极致才能异。否则，野狐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