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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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字别动队长


天空中陨石落地,但比喻繁星,只是一粟。
站错队的天鹅,在鸭群中,它叫丑小鸭。
而走在路旁,余光泛闪,不知怎地,抬头看到照相机想对之一笑。然后听到:
“走开,你挡住后面车上的人了。”
——随便写写一些像引子一样的东西。



有人总说,说走就走,哪里管那么多。但到哪都一样,熟人在才好办事。
我偏不,我要一个人,去一个谁都不认识我的地方。去朝圣,朝那最奇绝险峻的自然。
我看到了很多习以为常的东西,现在我要参与进一些我未曾见过的方面。
我没什么钱,从我读书的地方,到我的目的地,最划算地是坐几天火车,还没得躺。但为了清静地朝圣,什么所谓都可不顾。
我为什么要朝圣?我也不知道。我是无神论者,也不为去瞻仰什么神。参加圣战的人,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可以为那也许很虚无的信仰而付生。我或许只想做个主角,因为朝圣是个只有自己的向心的旅程。
火车七拐八拐,从这个山间兜到那个山头再冲过另一个山脚。早已头晕脑胀。周围扬尘遍布,傲立的只是白杨树。我难耐恶心,抛下大件的行李,冲去厕所呕吐。而待我出来,站在车厢门那边整理衣冠。一个小朋友冲我而来。我以为他只是和车上的其他小朋友嬉戏打闹,但还没反应过来,我耳边就已经响起一阵尖锐:“兔崽子快过来!看我不打死你。”一位女士手扬拖鞋过来。
我赶紧护住小朋友,“诶女士!有什么话好好说,不要打小朋友。”
“这兔崽子太烦了!我让他睡觉他就是要到处乱跑。看来不收拾一下他不行了…”
我这一刻责任心爆棚,紧紧护住小朋友。
“你是我们谁啊!?”女士怒斥起来,高原红脸色以及口中热气唾沫星子一并出,“你算哪旮瘩哪跟葱啊!?快给我让开,我孩子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对啊,我又是哪根葱呢?
直到现在我也看不清我自己。
我叫褚凌。名字是我唯一一个清晰的定义。
我从小就做的不是自己。
我有个哥哥叫褚瑞,他是我们家族的骄傲,大伯父自豪的资本,他从小聪明过人,各种考试轻松驾驭,在十八岁走上新的巅峰,毫不费力地考了全市第一,上了全国最好的大学。整个城里,无人不羡慕。大伯父脸上红光遍布。而我的爸爸妈妈背后却是看着少不更事的我,表情难看。
从此,他们就决定,让我走和我哥一样的路。
全世界不可能找到其他的人像他们一样对我的学习那么上心。从小我走的就是他们规划好的路。都说我少不更事,所以他们让我做什么我都会服从,像个机器人。长大后我逐步有了自主意识,但总是被权威驳回。我一步步地复制我哥,却会因为有一点点出错,或者是被说:“你和褚瑞还差一点。”而被爸爸妈妈大骂好几天。我的成败,是家庭的晴雨表,父母的动力,也是我能否好好过一天的凭据。我无法参与进这些,我只能看着他们做好准备然后让我去执行,我只能像幼儿园小朋友,眼看手勿动。
我高考的时候写一篇作文,话题是旁观的人,我在其中写了这么一段话:
“…马路川流不息,看着车窗外的路人,也在看着我们,似乎他们于车而言很不起眼,但不可否认,每一个看着车的路人,都有一段自己的故事,同样…”
这篇作文拿了满分,我成功复制了我哥的路。我从来没看到爸爸妈妈这么开心过,但我不是。
因为我不是在车里看的那个,我才是在车外的路人。
即便在我的庇护之下,小朋友最后还是被他妈妈拽了回去。
熬也是熬过了这几天,我到了火车站,就看见网上预约来接我的人,次仁,土生土长的藏民。他热情得有些近乎狂热,仿佛我身上带的全部家当他都愿一个人拿完。我坐上了他的路虎——这在西藏是稀罕的。然后他刚想着和我说话,我就已经倒头大睡。
等到我醒来的时候,车已经驰骋在高速公路上了。次仁看见我醒来,激动地说:“我的朋友,你终于是醒过来了。”脸色也随着话语更加红润起来,“一路过来很累吧朋友。”
“嗯。买不到卧铺,一路下来没怎么好好休息。”
“那真是辛苦了,我的朋友。在高原如果休息不好,会很辛苦的。”
“这个倒没什么的,我小的时候来过这个地方,对这里的环境还算适应。”
“那这样也都还算好。”
他说完这句话,我和他之间陷入了沉默,双方都不知道怎么把那个话接下去。我看向窗外,云倚在山头,跟着我们一起走。周围路建得挺宽,但也没有多少车。他的这辆藏牌路虎显得惹眼。
“这车是你们公司的么?”
“不朋友,这是我自己的。”
“你在这里做导游多久了?”
“不久不久,我做这个全凭喜欢的。我以前是开饭馆的,饭馆挺火,我也赚了点小钱。”
“那你继续开饭馆不好吗?”
“这个地方这么美,你们没有去看看真是太可惜了朋友!但是那些游客都喜欢去拉萨,那个地方没什么意思,我想让一些真正喜欢旅游的人来和我一起看看这边的景色,可是像朋友你喜欢走这条线的朋友太少了,你真是有眼光!”
“没有没有,我就是喜欢去一些人没那么多的地方。”
我的确是挺喜欢这样的,因为路上只有我一个人会显得我很独特,仿佛万千美好纵我一人享受。而不是挤在大巴上,主角是导游,我们是他们的摇钱树。
一整天的时间,我们都待在高速公路上。第二天醒来,我发现自己是在休息站里面,旁边的次仁鼾声震天。
我不好意思叫醒他,于是等了一个多小时,天彻底地亮了起来,次仁的眼睛也才睁开。
“我的朋友,你醒啦!”
“是的。我们离目的地还有多远?”
“我看看,还有那么一段路,才会到我家,不着急,朋友我们慢慢开。”
“我之前没怎么看行程规划,我们这次大概要去多少个地方?”
“怎么说呢朋友”他顿了一顿,“这条线说长也长,要开好多公里。但是真正好看的景点之类的,也就三四个。所以实际上,也就花个三四天。”
“那样挺好的,我也没带那么多钱来这里待。”
“哦我的朋友,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来到这里,就像到自己家一样,我什么都会给你安排好的你不用担心。”
我朝着他笑,他也对着我一起笑。以前总听去过西藏的人说,藏民很野蛮,但在次仁身上,我没有这样的感觉。也许是多数藏民信佛,内心有着与人行善积德的价值观。也有可能,是我们经历得太多,产生了对别人本能的排斥。
路上下起了雨,周围风光全部被遮蔽。我开始和次仁聊起天来。他说到兴起处,总是会像小朋友一样激动,重复地说着。我以为他只是汉语不好,不知道怎么形容。但实际上,他精通汉语藏语,还会四川话粤语潮汕话。甚至有时为了和虫草商人交流,他还会一些英语和日语。这让我感到惊讶,同时也说明了他的说话风格是他的性格使然。
他也对我的性格举止感到奇怪,他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那么美的景色居然没有像他一样脸上布满笑。“我的朋友,你又不是老板,”他边喝水边说,“就算你是老板,也不用老是板着个脸嘛。”听到这句话,我笑了,好久收不回来。
“可能我就是喜欢这个表情吧,舒服。”
次仁也笑了,但是没再说话,继续开车。
我倚靠在车窗边,驶过地形雨后的车前,又是灿烂阳光。我看着玻璃窗上我的面容,似不羁,若成熟;像装的,也是真的。为什么我会变成这个样子?我不知道。我应该像我看到的年轻人一样,时常带笑。可我没有。小的时候我总被别人说成熟,我那时觉得挺酷的,于是我就让自己放任。后来我发现,我好像没有了情感,不会哭笑,仿佛世界的一切勾不起我的兴趣。爸妈也没怎么在意,他们挺喜欢我这内敛的性格。但我自己过得愈发难受,却已无法挣脱外表的躯壳。
成熟是我的外在。可好吗?我不知道。
我还在想着,车已经下了高速。来到乡边的蜿蜒小道。我把车窗摇下,呼吸新鲜空气。外面的小朋友还有一些大朋友在赶着车轮,只有在看到汽车经过,才把笑转向我们。看上去一个小小的车轮能让他们高兴一整天。换作是我,我做不到。
这是成熟?
什么是成熟,我更找不到具体的形容。这是我到现在仍在思考着的。
或许,成熟就是见多了,把一切都看透了,世界就淡了。
也或许,我的成熟,把我带到这个地方。
我断断续续地想着,也断断续续地眯。车开到半山腰,这时候,久久沉寂的次仁大声说:

“啊!我的朋友,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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