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青春里,不仅仅是寂寞而已,我的文字,在我心底,是柔柔的,暖暖的忆念。在我的世界,我的文字,与寂寞有染,与爱有关。
上大学以来有两个舍友,一个河南人,一个东北人。两个女孩,一个活泼,一个内敛,都来自地域黑的重灾区。入学伊始,室友之间经历了一段磨合期。
河南女孩独自美丽,我和哈尔滨女孩形影不离,但宿舍的距离感是门哲学,太远疏离,太近又免不了互相伤害,因为个性问题,我在个性直率的哈尔滨女孩这里屡遭重击。
都是靠太近惹的祸,后来学乖了,渐渐学会了保持距离。
和有些宿舍因为人品而展开的群战不同,我们之间并无硝烟。摩擦都来自于琐碎小事,都是善良女孩,腹诽悲伤,究其根本都是无关痛痒的事。
我和哈尔滨女孩在同个方向,桌子间隔着床的扶梯,毕竟曾经喝个水都要一起接,温度骤然冷下来,谁都憋着那股劲,有时候会透过栏杆上的毛巾缝隙,才得以偷窥到彼此的动态。
各有各的规划,各有各的课程,平时忙起来,一整天也会见不到一次面。
情感匮乏之余,不禁平躺在床上感慨成长,人大了就是事多,连冷战,都拉不下面和解。
年轻人总是悲观,那时候我故作轻松地想,也许大学四年,我俩就这么地了。
我学会了她的口音,却无法靠近她的人,想来,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悲伤着悲伤着,我释怀不了的事,我的拖鞋做到了。
每天晚上,我都是宿舍上床最早,实际睡觉时间最晚的人。
没办法,椅子那么硬,床那么软,往被窝里一缩,手机还那么好玩。
但那天有点不同,当我像往常那样,手足并用爬入床帘时,我踹掉了一只拖鞋。
那只原本该平放在床梯上端的桃粉色花园鞋,因为我不给力的脚丫子,从半空中飞了出去,顺着刷漆的梯子弹了几个来回,不知滚到了哪里。塑料拖鞋的动静,惊动了正在下面看视频的哈尔滨女孩,正盯着一只拖鞋犯难的我,被她从下方投来的视线,打了个措手不及。
她大概知道鞋在哪里,起身要帮我捡,我连忙摆手,这怎么好意思呢?
“不用不用,明天起来我自己找。”阔别许久的对话,让我的心跳都比平时更快,她没有再动作,点点头,看我光脚钻进了被窝。躺下来,又是段悠哉时光,让我暂时忘记拖鞋的烦恼。
时间渐晚,宿舍灯灭了,她俩都上了床,再过一阵,还能听到入睡的均匀呼吸声。
一玩又到凌晨,嗨够了,人困了,关了手机,熬夜女孩也该入梦了。
闭上眼睛,开始数羊,数了一百只,人没睡着,尿憋了。
尿意远比睡意来得汹涌,同为生理反应,二者兼备,立分高下。
我怕冷,凌晨的楼道还有风,我怕黑,怕鬼,最重要的是,我没鞋。
夜深人静,黑洞洞的宿舍里,光脚去找一只陨落凡间的拖鞋,谈何容易?
我调整了睡姿,侧躺着把自己蜷起来,自认为这是最能减轻膀胱压力的方式。
忍忍就过去了,我想,明早再去厕所吧,早一阵晚一阵,也就隔几个小时,不打紧。
精神是股很强大的力量,它甚至能超越肉体的痛苦,带人到达极致平和的劲敌,我动用了这种力量,顽强的抗争着现实,再又平躺了五分钟后,我面色凝重地起身,去摸近视眼镜。
我的意志力不够坚定,起码现在我清楚了一件事,再憋下去,我真有可能尿床。
要上厕所得先下床,下了床,还得先找拖鞋。
我最终还是愤懑起身,靠自己贫瘠的想象力,联想着那只拖鞋的下落。
床帘里是温暖的安乐窝,真的掀开床帘,外面又是萧瑟压抑的另一个世界。
痛苦、烦闷、悲伤,都不足以形容我那时的心情,想到要光脚丫子踩着冰凉的铁片下床梯,心中已是一片死灰,可我必须要往外走,楼道里,水房边,有我现在不去就会死的地方。
撇着嘴向外伸出了脚丫,就在我摸索那只剩下的鞋时,奇迹就这么发生了。
我内心咯噔一下,收回了脚,猛的拉开帘子的一瞬,借着手电,眼前是不可思议的一幕:
我的鞋,我的两只洞洞鞋,我的两只可爱的粉红色洞洞鞋——
整整齐齐地并排而放,仿佛,它们从未分开过。
感动环绕着我,巨大的幸福感包围了我,两脚伸进拖鞋的一瞬,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这辈子从没有任何时候,脑子里能骤然涌出那么多美好的形容词,有形容花的,形容人的,形容天使的,灿烂的,明媚的,温柔的,热情的,我觉得这些词加起来,也不足以形容我的室友。
锦上添花固然妙,但最珍贵的莫过于雪中送炭,更甚者,是睡前帮你捡拖鞋。
默不作声的一眼,便是深不见底的温柔,默默帮你捡鞋的人,余生都该好好珍惜。
我要感谢睡前喝多的水,让我在夜深人静时,感受到了这份真情。
因为那只深夜的拖鞋,我们回到了从前快乐的日子。
虽然她也不是很懂发生了什么,但既然发生了,也很愉快地接受了。
三年的时光一晃而过,为未来奋斗的每一天,我们都会给予彼此支持与相伴。
直到分开那天,甚至以后的无尽岁月里,我想,我依然会牢牢记着那只拖鞋。
以及共度的所有时光里,她时刻明媚,渐渐温柔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