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札记

今年的清明三天假,前两天太阳正好,只有清明节那天下雨噢。

清明时节雨纷纷。每年清明节应该都会听到这句话。

古人说话真TM准。

外公在我高二那年去世,一种家族遗传病,他63岁离世在他兄弟中也算是高寿。

我没能见着他最后一面,只听说在最后的那段时间里,吗啡剂量越来越大。知道消息的时候我没有太震惊,很久以前就住院,仿佛就是一个既定的结果,姗姗来迟,或早或晚。高二的时候熬夜上瘾,每天三点才睡,六点就醒。夜晚的时候好像是属于我一个人的世界,没人管我,冬天的夜也显得特别漫长寂静。在卫生间里哭,悄无声息。害怕眼肿就拿冷水洗脸,后来神经病犯了直接拿水往身上浇。我这个人难受的时候什么都不会说,就自虐倾向那种,觉得也蛮好的。

水浇过,哭得没劲了,就脱下湿透的鞋子光脚回卧室。那种电视剧里面女主伤心欲绝的淋雨然后发高烧的剧情并没有在我身上上演。我天,大冬天,晚上半夜,我淋那么多冷水,第二天起来一点事都没有的,喷嚏都不打一个的,我天,厉害了。

我小的时候其实是在外公外婆家和大姨家来回住的。小时候,外公就带我去摘梨子摘柿子什么的,呃,拿那本什么林业指导教我认字,用竹竿子给我做“biubiubiu”的枪。小时候嘛,肯定对这样的长辈感到很亲切对不对。

嗯,大概就是这样。

长大之后其实不太会见到外公外婆,因为也挺远的,他们不是在蚌埠就是在镇江。我见他最后一面还是中考结束那个暑假,那天就吃了一顿中饭,外婆做的菜依旧很难吃,就和我妈做菜一样难吃。临走的时候,外公就说“指不定下次就见不到外公了。”那时候外公刚刚出院回来,然后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就“不会的,我有空就来看你。”

我们总以为时间太多,总以为他们就在那里,等着我们哪天有空就能去看看。

我再一次见到的已经是大一清明节。已经是一座坟墓了,在一片绿油油的麦田中央,矮矮的,一座小小的房子的形状。

不清楚别人看到这样的会怎么想。我就站在那里,不情不愿磕了头。

他那么高那么壮的一个人,怎么就住这么小的房子呢?

他那么喜欢树的一个人为什么住在麦田里?

我之前的18年里,好像从来都是不能做到每年去看他。因为上课,因为上补习班,因为父母没时间。

甚至在他最后的时刻,想见他的孙子外孙们的时候,我们都不在。甚至我没有请假去他的葬礼,甚至所有人都觉得我应该好好上课而不是跑几百公里去看一个再也不在的人。

上小学的时候,我表叔的爷爷去世了。头七的时候是星期三,他也没有请假不上课。晚饭过后,那天下着小雨,他拿着一把都是泥巴点子的伞,跑到他爷爷家,一进门就趴在他妈妈腿上,“我想爷爷”,哇的一声就哭的。

我现在无比羡慕他。

我再也没有“哇”的哭出来的能力,唯一发出的只有擤鼻涕的声音。我也没有说走就能见到的外公。我也缺乏想去见就立马动身的勇气。

那种勇敢的说出“我想你”,那种大声的哭出来让大家都知道我很难过,那种想见一个人就立马去,不管怎样的客观阻拦都不能阻挡,那种真性情战胜披着理性虚伪外衣的懦弱……种种的能力,我好像都没有。我们好像也不是全都有。

薛之谦说“我好想像沈梦辰那样哭一场,可是我的心太老了。”又有谁还有听到一首歌就能立马想起往事情绪像决堤洪水涌出的能力呢?

我们不知不觉都老了些。

前两天看到薛之谦翘了东方风云榜颁奖典礼去给奶奶扫墓的微博。

泪目。

清明节要到了,大家都有亲人,在某一个小小的房子里,等着你们去看看他们一眼或者两眼。最好和他们说一两句不着边际的话。

只有在一个人回忆的时候才能清楚感受到思念。那种泪自流,心像一块皱缩的海绵,紧紧捏住。

心疼有的时候真的可以是一种生理上的痛觉。

地上每有一个人去世,天上就会升起一颗星星。可是城市的夜晚,只有那一两颗星在微弱挣扎啊。我看不到他们啊。

夜晚来临,黑夜降临的时候周遭也安静了。一个人往往陷入回忆的泥沼不能挣脱,一帧帧画面回放,有时美好有时惊悚。心跳也无法自控,双手发颤,浑身冷汗。对生活中细微小事莫名其妙的清楚的记忆让回忆在更多的时候显得可怕不堪回首。

自己是一个多面的人,自己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长大的自己让自己更烦恼,想逃回过去。

像是伪装的自己,又像是本色出演。

我的心理是不健康的。

是一个薄情寡淡的人,是一个容易放弃的人,是一个对任何事情都难有长久热情的人,是一个极易陷入精神迷失的人。

最近总会想起外公,迷失记忆中,好像回到三岁,外公带我去菜园子割韭菜花回来炒鸡蛋,薄饼卷起来,胃口好得不得了,吃了好多。

时光好的时候日子过得快,难捱的时间故意磨磨蹭蹭,赖着无聊的天光不走。

我又来到外公这个小小的房子前,还是麦苗绿油油的时候。还是不情不愿磕了三个头。

我知道,外公个头大,喜欢树,喜欢我活蹦乱跳的样子。

我在这片土地上出生,他在这片土地上死去。

外公你好,外公再见。

我会好好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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