窟室乐(十三)舌战

文钦怒道:“桓老儿,你少他妈故弄玄虚!什么暗算无常?智囊智囊,哼哼,我看不过是个酒囊饭袋!你有什么惊人技艺,不要总是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样子,你哪来的优越感?真当自己料事如神了吗?”

桓范冷笑几声,道:“昔日,有司表汝为淮南牙门将,领庐江太守、鹰扬将军,范曾言汝骄矜自伐,大言无当,必不能胜任边事。嘿嘿,结果怎样?是哪个遭到了长官的奏遣弹劾,灰溜溜的从淮南滚回了洛阳?”

文钦气得咬牙切齿,他指着桓范大骂:“老匹夫,你怎敢揭吾短处?”桓范但笑而不语。

文钦是一介武夫,舌战怎奈桓范何?他气得无可奈何不打紧,旁边自有人想帮扶于他。那人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歪斜而立,双手交抱胸前,箕着腿,没个正行。他冲文钦挤眉弄眼,频使眼色。文钦偶然瞥见,心道:“这不是邓尚书吗?他这是要帮我吗?”

邓飏见文钦看了过来,遂指了指桓范;又指指东方;接着,复指指北方;最后,他双手在腹前比划了一下。邓飏不敢公然出头,故打起了哑迷。

文钦虽然性情粗野,却非没有头脑,邓飏的意思,他是看得明白的。文钦点一点头,笑道:“大司农,你能料我不堪边任,可算有知人智智。不过嘛,你医不自医,未免没有自知之明。莫非你忘了自己难为上下,而遭尊夫人耻笑的事情了吗?哈哈哈……”左右闻言大惊,一个个面面相觑!

原来,桓范曾在徐州为将,与刺史争利,后被弹劾罢官;后任冀州牧,桓范耻居镇北将军吕昭治下,竟然称病不去赴任。其妻冯氏有孕在身,知道后就拿话打趣桓范。不想桓范暴怒动粗,竟然解下佩刀,用刀把抽打妻子。其间,刀把末端的铜环撞上了妻子小腹,致使妻子冯氏当场流产堕胎,腹中胎儿坠地而死。

邓飏指东指北,是说桓范也曾封官外任而没有作为。双手在腹前比划,是模拟孕妇。文钦看懂了谜题,遂将桓范的陈年旧病拿来反唇相讥。

曹爽砸了砸舌头,心想:“这两个卯上了,可别打起来!”他回头冲站在自己右侧的门下督潘举使了个颜色,低声嘱咐:“德飞,这两个火神爷搞不好要动手。你仔细些,万一真打上了,你可得给我拦住了!”潘举躬身领诺。

果然,桓范的脸一下就黑了,原来的神采瞬时无觅。他手按佩剑,“呼”地站了起来,光着脚就跳到了地上。他怒不可遏的死死盯着文钦,恨不能把他立刻撕碎了!文钦也不甘示弱,“唰”地拔出了佩剑,做好了战斗准备。

潘举虎目一瞪,向前跨了一步。

不过,令众人没有想到的是,眼看就要跟文钦动手的桓范,忽然长叹一声,颓然坐回了榻上。当年,他情绪失控,下毒手打伤妻子,害了一个胎儿,遂成一世心病。而今,初闻旁人揭他老底,不免勃然大怒;然而,只一瞬间,惨事盘旋于脑海中,怒气便被深深的羞愧感冲散了。

看到桓范是这样的反应,曹爽颇感意外。他对桓范向来是敬而不喜的。所以敬他,一来是有同乡之谊;二来嘛桓范与其父曹真颇有交情,因敬父而及于桓范;三来是桓范智谋过人,给自己出过很多妙计。然而,桓范素以长者自居,恃才傲物,言语间常有讥讽嘲弄之意,故曹爽又不喜欢桓范。不过,曹爽看到一向骄横跋扈的桓范,现在面若死灰,不禁觉得不忍。

曹爽扭头看着文钦,眼色里带着责备之意。

你可能感兴趣的:(窟室乐(十三)舌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