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最后一个太监》：乱世梦难圆

      相比起近几年的《墨攻》《大唐玄机图》，个人更喜欢张之亮早起《笼民》《誓不忘情》《抢钱夫妻》等现实题材影片，写实主义将目光聚焦在小人物或者大事件当中，透过一个个时代大背景和历史事件的讲述，那些对人物的怜悯的表达和对历史的沉思，我们称之为“情怀”。

       然而在如今这个华语电影的大片时代，所谓情怀却逐渐远去，满怀期待抱憾而归的我们在影院看到的不是青春的无关痛痒就是爱情的小吵小闹。如此一来，在貌似繁荣昌盛实则不成大器的电影辉煌时代，怀旧倒显得不难理解了。

      从小小的制片转型成为导演，1987年，张之亮执导了处女作《中国最后一个太监》，其功力可见一斑。纵然在八十年代末，电影业没有此般发达，画质自然无法企及如今的高清超清，但这丝毫不阻碍我们在观影过程中接触到好的故事。

     故事发生在大清王朝大势已去的宣统三年，镜头聚焦在北方小县城静海县的一个小山村里，食不果腹的主人公来喜亲眼目睹大太监小德张“衣锦还乡”后的富足生活。

     穷困闭塞的小山村，饥不择食的状态与生活，动荡不安的局势，使成千上万如同来喜一样的孩子，只能生活在社会的最低端，只能在小德张的门口巴巴地张望，乞丐般去争抢府里下人倒出来的食物。乱世中，再大的梦想不过是奢望，对于一个只有七八岁的无知孩童来说，最大的渴望不过想填饱肚子而已。而来喜并非个体，他代表了时代发展下必然要淘汰的特殊群体。

      贫困，使孩童时的他潜意识里就想主宰自己的命运，可命运却偏偏要与他开着恶意的玩笑，从他无知无畏地让父亲替自己净身，他的命运就已经不在自己的手中了。

      即便身体受到巨大创伤，童年的来喜也并没有如愿进入紫禁城当太监。在他净身后不久，稍稍延迟的辛亥革命的吹风吹进了静海县的僻静小山村。新政掌权，废除陈旧迂腐的风俗，来喜成了邻居们的笑柄，被戏称为“大清朝最后一个太监”。

      辛亥革命爆发建立了资产阶级政权，新的思想影响了一部分有识之士，但革命的胜利成果却并没有维持多久，袁世凯窃取了革命成果，一时间社会再次陷入大动荡，军阀割据严重，侵略者横行霸道，革命党伺机而动。

      进不了紫禁城当太监而成为“戏子”的来喜因为舞台上的惊艳扮相引起了军阀将军的注意，没有给他任何商量的余地就说要迎娶他过门。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十几年前的选择却断了他成年后选择的权利，就连终于进入皇宫冒名顶替当太监都是因为误以为他是革命党而心生崇拜的招弟在得知她太监身份后弃他而去才有的机会。以前可以无惧无畏，可日渐长大成人，他才发现原来太监和常人是不一样的，从他与同伴去逛窑子时的胆怯害羞的行为可以看出，自卑的心理伴随着他。

      所以对于他来说，就算当时的紫禁城已经不再是不可攻破的堡垒，也仍是他的真正归属。因为这样他的“宝贝”才能有安身之地，他才能拥有像丁公公一样节节高升的渴望。

       与沉迷于自给自足现状中还觉得实力超强的封建主义一样，受其奴役无知愚昧的人们还相信着大清王朝屹立不倒的“神话”，依然觉得天下仍是天子的天下。所以以为有丁公公在背后撑腰的来喜在面对皇宫内外勾结偷盗宝物选择挺身而去，在丁公公拉他冒死谏言想要“挽救”大清逐渐衰弱的天下时义无反顾。

      可等待他的并非节节高升的坦途，而是被奸人陷害的百口莫辩，皇宫失火所有太监被清理出口的无奈。

      无论没落的王朝贵族，还是低人一等的奴才们，抑或是革命党，进步人士，身处于中国千年历史上最为尴尬的时期，不仅仅有着对个人的担忧与迷茫，同时更有着对社会、对未来世界的迷茫。

      封建统治者即便在帝国主义的压迫下仍想要维护自己的统治，革命党要推翻军阀统治，建立新政权，帝国主义却时刻想着如何霸占中国。当时大片国土的陷落以及政局的动荡都让不少爱国人士踏上了一条自救运动，无论自上而下，还是自下而上，不管是封建地主阶级还是资产阶级，都想探索出一条适合中国的独立道路。

       当然，也仍有与来喜一样的社会最底层人民，他们没有闹革命拯救国家的大局意识，只想着在乱世中守住自己的小天地，可无论哪个政权得势，他们都注定只能是时代的牺牲品。

        他们的命运从来都不掌握自己的手中，走出的皇宫，本来过上了与招弟京生“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 却被突然出现的丁公公打破。大使馆前，二人受尽屈辱，最终丁公公连命根子都被狗吃掉，望着溥仪的背影抱憾而死。

       来喜的形象自始至终都不是英雄，他没有为革命现身的精神和胆识，曾面对种种压迫都没有选择奋起反抗的他，却在汉民被通缉可能会威胁招弟京生母子安全时出手，疯疯癫癫向世人诉说自己的“太监身份”，更不惜脱掉裤子证实来吸引众人目光，使汉民带着招弟母子顺利上车并安全开展。

       莫少聪将来来喜演绎得惟妙惟肖，每个时期的心理状态拿捏准确，尤其最后招弟下车与其拥抱时的意外和惊喜的表情非常到位。看似开放圆满的结局，实则是一种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万恶社会的控诉，而所谓幸福，大概，仅此而已。

                                                      -----本文首发于《中财论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