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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王小山,你给我站住,这荒山野岭的,你就让你新婚媳妇儿来爬山的么?”
王小山听到这怒吼的声音,又赶紧走了几步,回头,只见张小凤气喘吁吁地,已经将上身工作装解开,露出里面白色的衬衣,整张脸白里透红,和路边的山茶花很搭。
虽说春雨绵绵,但似乎从结婚到现在,天天都是艳阳天,把王小山美得晕头转向,工厂里的新机器还没有来,老机器故障不断,为了和自己的副总老婆讨价还价,这王小山直接耍起了无赖,罢工了。
张小凤也是没有办法,总不能说刚嫁人了就闹得婆家鸡飞狗跳的吧?那她张小凤是啥眼光,嫁个老公不仅穷,长得还不出众,关键是怕别人说自己老公娶了白富美就成天吃“软饭”啊!
不过,这事情说来也是一件小事情,王小山的要求不高,就是蜜月过完,找个时间陪自己爬一次山,这山也不是三山五岳,就是轱辘村后面的那座大山,海拔不超过三百米。
张小凤一听到这事儿就来气,不就是没有答应他这个小要求么?他这个技术总监跟个摆设一般,那婚前婚后两种态度,让张小凤觉得是不是王小山耍什么小心眼儿?
但看到自己这个老公傻乎乎的,就算将他情商提高100指数,他依旧不可能这么有心计。
张小凤后来想了想,这不是没有办法么,谁让自己这个副总太“工作狂”呢?跟制造厂协商新流水线的事情就用了一个月,想想原本应该是自己和王小山人生中最美的一个月,却是天天抱着个手机打电话,而不是抱着自己老公,这王小山能没有怨气么?
不仅没有照顾到自己的老公,甚至听秘书说王总监为了把旧机器修好,在厂子里住了半个多月,头发脏得打卷儿,胡子一大把,跟个野人似的。
当看到自己新婚老公这模样时,张小凤二话没说,拉着还来不及换衣服的王小山就进了厂子里的服务中心,要让他注意形象,放他半天假,陪他去爬山。
2.
看到自家老婆嗔怪的眼神,王小山心中可是天降祥瑞啊,多年的愿望今天终于要实现了。
他能不急么?这件事儿在自己心中可是憋了很多年,没处说,只能这么闷着,似乎只在今天才开始发芽了。要不是自己骗自己这个忙得脚不沾地副总媳妇儿,估计她是真不会陪自己去。
只要张小凤一上班,他王小山就起床,看到张小凤的车走远,他就夹着自己“老上海”的包去厂子里,因为厂子里老王叔还在等着自己呢。
王小山有时候在想,要是新机器到了,一定要把那台机器拆了,但转过一想,老王叔又不会操作信息化装备,像他这样一批老人没有这老机器还真不行,即便是给他们发工资不干活,那也是落不到底的失落感。
王小山想着,自己这个总监也不是白干的,哪怕花钱翻新一遍,让这机器再坚持个几年应该也不成问题,更何况这老丈人张老财也同意自己这么干呢?
没想到半个月没见到自己的新婚老婆,这一趟来却被她发现了。
王小山想了想,一定是张小凤身边的那个小妮子告的状,看下次见了不好好收拾收拾树一树威风,好让她知道她跟的副总也要改成王姓。想到这里,王小山就乐了,像春天的阳光一样。
没过多一会儿,王小山洗了个澡,剪了个发,还把胡须刮得干干净净,穿戴一新从服务中心拎了个鼓鼓囊囊的包走了出来。
张小凤很好奇,看着自己这个穿着正装也不出众的老公,实在没法理解,去爬个山怎么还带个包,这包里装得什么啊?
“你……确定去……爬山?”王小山看着一身正装,穿着高跟鞋的张小凤,有些不解的问道。
“我确定去爬山,怎么啦?你不是说我不去爬山,你就不开工么?”张小凤给王小山翻了翻眼,女王的架子不自觉地端了起来。
“你确定……要穿着高跟鞋……去爬山?”王小山对张小凤的女王表情视而不见,再怎么当女王都改变不了她是自己明媒正娶的老婆这个现实。
“确定……不就是后面的轱辘山么?爬了没有一百次也有九十九次了……”
3.
王小山站在山顶的一块平地上,听着后面的张小凤不停地抱怨,低头看见下面的轱辘村,还有周边蓝色瓦房,工厂的车辆如小虫子般在地上进进出出。
王小山回头看了一眼满眼疑惑,又美得如春花灿烂的张小凤,走了几步,来到一片荒草的坟头,用手拔掉坟头的草,露出可插香烛的水泥拜台来。
看到这个没有墓碑的坟头,对着山下的轱辘村,王小山心中就酸酸地。
他记得多年以前,在自己刚刚考上大学,拿着录取通知书不知道该去还是不该去之际,是躺在病床上的母亲强烈要求他去读书的。
“小山,轱辘村考上大学你是第一个,你放心去吧,乡亲们说只要你愿意去读,这学费大家伙儿凑也要让你去读,这是恩情,小山,你学成归来,一定不要忘了乡亲们的这份恩情啊……咳咳……”
每当想到这句话的时候,王小山其实一直想说,最大的恩情,是妈妈的恩情,因为他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是妈妈捡来的孩子,要不是自己,妈妈现在一定会过得很幸福。
因为,在自己的印象中,妈妈不仅长得好看是村花儿,还是这十里八乡的巧手,至于自己的父亲,妈妈从来没有提起过,乡亲们每每说到这事儿时就摇头叹气,直到最后,王小山也不知道那个养父是谁?
王小山是跟妈妈姓的,妈妈叫王秀,知道自己是捡来的孩子这事儿,老王叔也知道,只是妈妈王秀一直都将王小山当成自己的孩子,也认为王小山不会知道。
但是王小山很早就知道,只是他觉得这一辈子就王秀这么一个妈妈了,这个妈妈很美,以后也要娶一个跟妈妈一样美的女人做媳妇儿,这是他很小的时候就跟妈妈保证过的。
可是就在自己大学毕业,回到了工厂,还没有来得及报答妈妈王秀时,她却生病,再也没有起来了。
直到临终,妈妈王秀还说,她死后要把她安葬在轱辘山的山顶上,坟头朝着轱辘村,她希望看着王小山长大成人成亲,她希望看着轱辘村每一天的变化,她希望王小山能够过得很幸福。
4.
“王小山,既然是来拜祭妈妈,你为什么不早说?”张小凤在王小山的身边蹲了下来,便帮着王小山扯着坟前的草,边小声地埋怨王小山,不时的还看一看那个没有墓碑的坟墓。
王小山沉浸在回忆里,眼泪不经意间就流了下来,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好了好了,不说你了,你一个大男人,说你两句你还哭上了,至于吗?”张小凤看王小山不说话,侧过头来一看,这王小山竟然在淌眼泪,这可是第二次看见啊,第一次是结婚典礼上,这一次却是在坟前,自己这老公怎么这么脆弱?
王小山将包打开,插蜡烛、点香,拿出一大叠花花绿绿的纸钱,还有一摞黄色打孔的纸钱,开始拜了起来,张小凤其实并不会这些,也学着王小山,跪在他旁边,对着坟头就拜了起来。
张小凤想,自己这丑媳妇儿今天也算见到公婆了,只是不知道这婆婆是不是接纳了自己,也从来没有听王小山说起过,回去后是要好好问问他了。
“妈,你看我媳妇儿她好看不……”王小山磕完头,嘴里开始嘀嘀咕咕地说了起来。张小凤听王小山这么说,情不自禁的脸一红,哪有在坟前这么介绍自己媳妇儿的,更何况是自己的婆婆?
“妈,我知道她和你一样好看,你们两人是我王小山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你,我还没有还得及报答,现在又遇到了小凤,我会很爱很爱她,你要放心……”
“妈,这花花绿绿的纸钱也不知道是不是你们那儿用的,我看了一下,都十亿百亿了,能用估计也通货膨胀了,所以,我也准备了黄纸钱,这个是村里老王叔打的钱孔,应该是能用的……”
“噗嗤——”张小凤听着王小山结结巴巴地说话,实在是没忍住,在坟前笑出了声。
5.
王小山手里还拿着半叠纸钱,诧异地看着张小凤,那表情就像见到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眼睛都一眨不眨的。
“看什么看?哪有你这么跟妈说话的?你还整出通货膨胀来了,是不是还要把GDP也整出来?木头,我们来给妈上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用得着骗我来上香么?还是怕我不来?”张小凤看着王小山,为了掩饰刚才的不小心,赶紧先发制人地说道。
“不……不是……怕你自卑么……”王小山愣头愣脑的说道。
“自卑?我自什么卑?”张小凤也被王小山的话弄懵圈了,这老公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的?
“怕你觉得没有我妈妈好看,不敢来!”王小山出奇的是这句话竟然没有结巴。
“王小山,你有妈妈的照片吗?”张小凤眼看这事儿掩饰过去了,也不想跟这个二愣子老公在婆婆坟前瞎扯了,怕给婆婆留下不好的印象。
“有啊,你要干嘛?”王小山好奇地问道。从衣服口袋中拿出一个钱包,打开钱包,里面有一张泛黄的老照片过了塑,是一个女人的证件照片。
“我在想,等清明节了,就来给妈妈把墓地修葺一番,这么多年,咱们也成家了,该给她老人家立个碑什么的,把她的照片镶进碑里……”张小凤边说着,边拿过那个过塑的照片,这张照片她以前似乎看到过,不得不说王小山的妈妈年轻时确实是挺美的,柳眉大眼,笑得温和,一看就是典型的江南女人。
张小凤说着,看着王小山跪着趴在地上,像是和土地在亲吻一般,也没有明白他要干什么,自己这个老公真的不能用常理来形容。
“王小山,你干什么呢?”张小凤说不下去了,看着王小山时而脸贴着地,时而点头的,这模样就跟精神病没有多大区别,张小凤实在看不下去了,看着王小山问道。
“嘘……我妈跟我说,她的儿媳妇儿长得好看,要我好好爱她,如果对她儿媳妇儿不好,她说她就会把我带走……”王小山结结巴巴地说,配上他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表情,还真让张小凤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一阵山风吹过,这出过汗的张小凤浑身一哆嗦,生气的站起来。王小山眼见形势不对,拔腿就跑,边跑还边大声地说:“妈,你放心,我爱你儿媳妇儿爱到底的……”
张小凤莞尔,看着逐渐熄灭的香火,又看了看远处看着轱辘村在沉思的王小山,轻轻地说道:
“妈,其实以前就听过关于你的故事,知道你很美,放心,你不在了,我会照顾好小山的,相信我,会让他幸福的……”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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