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无颜【小说】第二章

第二章

渺虽心善却不泛滥。他冰冷漠然的面孔让患者也不敢短他的诊金。但他不是生铁一块，乡人穷困，他会建议用丰季的收获偿还。我们四人生计，依仗渺的诊费、莲儿的手工、八两的劳力，在此萧条世道，称不上丰足，但也不算窘迫。

至于我，寄人篱下，只能靠谦卑态度、无怨家务来减轻心理负担，也算为在外三人免除内忧。

晚间暴雨，晨起天空如洗。收拾完早饭的炊具，我如常将要洗的衣物被褥提到阮溪。林大娘比我勤快，我到时她正洗毕欲归，见到我愉快招呼。我也高兴地同她和两岸其他妇人问好。

渺的衣物多鸦青黛蓝，是我顶讨厌的色彩。黑压压，无生气。若不是他肤色白皙，很难穿出风韵。莲儿肌肤剔透，什么色都压得住，却牙色藕色轮流换，虽然穿得俊俏，时日长久，我看得都烦厌！八两根本就分不出颜色，幸好他每日码头奔波，也只能穿玄色衣裳。

至于我，我爱所有明亮轻快、飘逸淡雅的色彩，但……我手头正浣洗莲儿的藕色裙衫，想到她细腻平滑的嫩肌，不自觉地又往水中一照，心头寒凉。秋水净透，不比贵人家的铜镜差，我脸上的红肿脓囊格外刺眼。

手头的劳作顿无趣味，胸口的苦闷生出若有若无的酸涩。我不明白，同样的青春年少，为何别家女儿就蓬勃芬芳，而我却满目疮痍。

我草草将莲儿的裙衫在溪水中漂净，拧干。莲儿身段玲珑修长，而我……

我气愤地将她的裙衫扔入竹篓，不忍目睹却又情不自禁地往溪中照影。溪中女子不像对岸的沈家媳妇肥硕，但脸盘圆润，骨骼宽大，体态微胖。在崇尚清瘦弱骨的时下，即便她脸上无疮无脓，也不算美女。

心气难平，我焦躁地将一块石头踢入溪中，溅起不小的水花。沈家媳妇满脸担惧，“阿君，恁的不痛快？可是不舒服？”她待人和善，成日憨笑，就没见她说过重话。我不明白，长得这般“惊天地泣鬼神”，竟如此心安？但她的笑脸柔音抚平了我的戾气，心生温暖，“没事，就脚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