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伞的人

你的伞，不偏不倚。撑伞的人，不离不弃。

——题记

我沐浴着春雨，不，是春雨将我笼罩。

慵懒地躺在靠椅上，这是我习惯了的姿势。我的安全感就是从中获得的。我觉得，安全感就是当自己失去力量或是不想付出力量时，一双无形的手将自己托起，不论自己有多重。

我享受春雨的柔和细腻，和我记忆中的父亲的爱很相似，平淡无奇的雨丝，却能给我脸颊一道精致的划痕和似有还无的凉意。只有雨丝才能在我心中细细勾勒出父亲的模样。

Part1:

去到离家两个小时车程的学校，我掏出手机，拨通你的号码，拨出与接听的间隔总是很短，似乎不忍心让我多等待一秒钟。

“喂，斌？”

“额……嗯！”听到他的声音我总会紧张地停顿一下。“我回到学校了。”

“哦，好吧！那你小心点，就这样了……”

“嘟……嘟……”

沉稳的男声迅速变成了急促尖锐的挂断提示音，我茫然地轻声对已挂断的电话说：

“拜拜！”

我将手机往裤带里一塞，想，似乎手机那方的你比我还要紧张，匆忙。随后，我收到一条短讯：斌，雨季到了，平时记得带把雨伞。——妈。我笑了，我知道，这是你偷偷用妈的手机发给我的。

你还是不懂！为何我总爱淋雨。即使你硬要把雨伞塞进我包里，我还是倔强地走向雨中，从不打伞。只因雨丝能为我形象地刻画出你与你的爱，是我可以触摸到，感受到的。

Part2:

从高中开始，我就不断地来回穿梭于家与学校之间。你总会用那台与我年龄相仿却早的垂老的摩托车载我到车站，然后沉默地目送我上车，再缓缓转身，缓缓走去，消失……

我珍惜这样的每一次，当坐在摩托车的后座上，看见你的脊梁隔着衣服显现出来的凹凸不平，像山，那是生命历经过沧桑的形状。我的目光沿着脊骨往上，知道衣服的尽头，终于掩盖不了黝黑的皮肤。再往上，便是头上几条肆无忌惮的白发，是流星的轨迹镶嵌在你本来浓密的黑发上。

此刻，我从背后搂紧你的腰，安全，成为了我拥抱你的最合适理由，脸贴近你的后背，用侧脸感受你脊梁明显的起伏，令我的脸隐隐发痛，我却一直保持这个姿势伏着，在心中流下幸福的泪水。

Part3：

一个雨天的午后，我与妈难得撑着伞在雨中散步，突然妈用极细微的声音问：

“下星期五你爸生日，你回来吗？”夹杂着雨声，我听到一种朦胧的恳求。

我冷冷地道：

“不了……”

未说完的话凝结在空中，我们都沉默了。灰暗的天空一如既往。

其实我早已有个计划，只是等待一个机会，原谅我。

你生日前一天的晚上，我蜷缩在被窝中，握着手机，第一次如此期盼那个零时零分零秒。终于，我在凌晨按下发送键，信息带着我的心以光速飞往你的手机：

“爸，刚到12点，你的生日到了！我希望我是第一个祝你生日快乐的人，那么多年，我不说并不代表我不知道你的付出。真的！此刻在这一方的我只能用这种方式去祝贺你，请原谅我！嗯，我知道我们对感情这样东西都藏得很深，不善于表达，或许，我喜欢我们沉默的那段时间，即使没有语言，我也感受到有种很真实的感情：你爱我。被爱总是幸福的，你给予我的实在太多，并不是一句感谢就可以偿还，我欠你一辈子！最后我要再说一次生日快乐，因为以前都没有开口说过，现在只是补偿。岁月不饶人，感激你陪我走过！“

你回：“谢谢，很晚了，睡吧。”

你真冷静。我想。

我回到家，你一直对此事只字不提，但我还是在妈的口中得知：那晚，收到我的信息后，你彻夜未眠。第二天还在各位家人面前充满感情地宣读，我的那条信息，在短短两天内传遍家族。

听完，我低下头，笑而不语，笑你的压抑，笑你的掩饰。我明白了，如释重负。

Part4：

下雨天的夜总是来得很早。华灯初上，在雨丝的映衬下，光线迷朦，没有焦点。我站在车站的避雨亭，一边享受这个雨夜，一边等你来接我回家。顷刻，你在昏暗的灯光下缓缓走来，我相信自己没有看错，雨丝迫不及待离开避雨亭，向你的方向奔去。原本蹒跚走来的你看到雨水打湿走出避雨亭的我，立即加快脚步，在雨中有点艰难地移动你发福的身躯。终于，你喘着气将伞举到我的头上。

不知怎的，我望着你，扑哧地笑了。你很少很少为被人撑伞吧？这可是你第一次为我撑伞，很不习惯吧？我想。你还是带着严肃的脸，挺直着身躯，生怕露出破绽，生怕让我看出你藏着的紧张的心跳。当然，我看出来了。

你的手臂弯曲成标准的九十度角，将伞高高地撑到我的头顶，你一改以往跨度大而又匆匆的步伐来迁就我细小的脚步，缓缓地跟在我身后。伞一直在我头上被举得很高很高，一刻也没有偏离过。然而，我还是看到你早已湿透的半身。

此刻，你是一个魁梧的仆人，是一个会腼腆的人儿。

我们走着，前方有一片积水，将我俩分隔了，你往左走，我往右走。只见你尽力地拉长，倾斜你的身体。手臂伸得很长很长。伞似乎拥有飞翔的能力，飞跃过那片积水的距离，降落在我头上的空中，不偏不倚。我沉默地端详着这个撑着伞，全身却早已雨水淋得湿透的人，我的心被泪水浸湿了。

Last:

撑伞的人儿呵！把伞举得很高很高，伸得很远很远……

你是永远跟在我身后为我撑伞的人，无论我走到何方，我与你相隔多远，你的手臂都能跨越那段距离，将伞举到我的头顶，不偏不倚，不弃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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