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2020/5/10）

（母亲节将此文献给我质朴慈爱的母亲）

我从未将“母亲”作为一个称呼，生活中总是轻声地称“妈妈”，或拉长音调大声叫“妈~~”。

母亲，在我心中是个厚重，意味深长的代名词，不像生活中“妈妈”来的轻快。

我的母亲，出生在固阳县大青山背后的一个村子，祖籍山西，听说在她的奶奶辈由于战争从山西流浪到了那里，之后便扎根生活。
我的母亲，初中文凭，在那个高中文聘便可以当老师的年代，算是有文化。她在二十岁的时候和父亲结婚，二十一岁的时候便生下我。花样年华里成为母亲，在我看来是件难以置信的事情。看过父母结婚时候的照片，母亲很漂亮，父亲很英俊，他们很般配。之后，在我有记忆以来，家里不论经济条件如何总是其乐融融，让我知道父母的结合是美好的。

母亲是个感性爱哭的女人，电视剧里的虚构情节、纪实节目的真情流露、婚礼上新郎新娘的至诚感言、圆锁宴（※我们当地在小孩十二岁的时候会庆祝孩子过完人生的第一轮）上小孩的感恩致辞……总是能击中母亲的泪点。用我们此地话来讲这叫“眼软”。尽管父亲总是戏谑、调侃母亲的“眼软”，但我却一直喜欢这样的母亲。因为，母亲的感性让我看到了她的对他人的善良温暖、对父母的孝顺敬爱、对兄弟姐妹的宽容爱护、对家庭的责任与担当。

都说女人是半边天，我的母亲同样是撑起这个家的半边天。

母亲总是很识大体。小时候的记忆有些已经模糊了，但仍记得当时家里条件很差，有人上门要债。由于没有钱便干脆将家里的猪羊统统抵债，后来听母亲讲她不心疼那些被抵债的猪羊，因为欠债的日子是最让人心不安的。父亲有兄弟姐妹四人他是老大，爷爷奶奶去世的早，母亲在这家庭里充分诠释了长嫂如母的含义。大姑坐月子的时候，母亲去伺候；二爹在结婚的时候买不起家具，母亲便将自己和父亲结婚时候的家具给了他；二姑在生活中有很多事都会找母亲商量。母亲让我们的家庭更加和谐，团结。
母亲总是很守信，说好的事情、借人的东西、信用社的贷款，无论事情大小都会依照约定兑现。她总说，约定的时候把期限说远点儿，兑现的日子如果提早了人家开心，也会信任我们。在那个粗糙到只为了一口饭埋头苦干的年代里，这是一个农家妇女的处事智慧。

母亲总是很有原则。虽然我们的家庭里不尚武，但是一旦触犯了母亲的原则，便难逃叱责甚至皮肉之苦。至今任记得有一年夏天，还未上学的我，由于在村口大水坑里玩儿水而遭到母亲严厉的叱责和粉色塑胶拖鞋底的“暴打”。从未见过江河湖海的大后山人（※我们称大青山以北为后山），生来便不会戏水反而对于水有很深的恐惧。所以父母从我很小的时候就告诉我少去深水坑、大机井旁边玩儿，担心溺水。那年夏天，村口人们拓土坯的大泥坑挤满了雨水，和小伙伴们玩到得意忘形，兴致高涨之处脱衣服跳进水坑嬉戏打闹。不妙被在村头三老奶奶家闲打纸牌的母亲从窗户给看到了，她穿了人家的粉色塑胶拖鞋急匆匆地来到水坑旁，厉声将我训出水坑，命令我自己抱着衣服不准穿鞋赤脚走回家。一路上沙子碾得脚疼，回家后母亲一把将我提到炕沿边儿上，举起粉色塑胶拖鞋就开始抽我的屁股，火辣辣的疼啊。那时，粉色显得一点都不可爱，恨透了那双粉色塑胶拖鞋。我在边哭边求饶，母亲在边哭边打。从那之后，我偶尔会到大水坑旁玩儿，但连将鞋弄湿都没再敢，我可不想再受那皮肉之苦。还有一次去别人家的水地里偷偷拔了一根小胡萝卜被妈妈批评了好久。这真的是一位不能乱惹的母亲。

母亲很爱孩子但从不溺爱。她一直教我：衣服可不分新旧但讲整洁，吃饭要守规矩不挑三拣四，生活中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家里的事情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忙，谎话和偷窃不分事情和东西大小，在路上遇见熟人要问好，别人家吃饭的时候不去窜门（※在村里农闲的时候去邻居家的坐着聊天习惯），不在别人家院子里东瞅瞅西瞧瞧……母亲不太会说漂亮的话（不过偶尔会甩出好多四字成语），但每一条教诲都掷地有声，令我可敬可畏，之后受益良多。

我似乎没有过青春期的叛逆，但是在我二十多岁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我和母亲之间彼此无法沟通，尽管我们知道深爱对方。现在都忘了会因何事起争执，只记得那是在我留学之后的一段日子里，但凡和家里通电话就会与母亲话不投机。父亲试着去当和事佬，但固执的我只抱怨母亲的不理解。甚至有一段时间不回家里人所有的微信联系，父亲急得找到我的大学室友来联系我。那时候发现，儿时说一不二讲原则的母亲在联系不到我的时候显得那么的卑微，而让母亲变得看起来卑微的是我这个她托在手心里深爱的女儿。那一刻，我为自己的无知莽撞感到耻辱，和深深地后悔。我伤害了这个世界上与我生命联系最密切，最爱我的人。我那么地爱她，为什么要言不由衷的伤害她。面对母亲的不理解，我为什么不能多一点耐心去为她解释，就像儿时她不厌其烦地教我认字。最愚蠢的事，就是用最冰冷的方式对待挚爱的亲人。人生有这一次够了，这一次足以让我后悔一生。

现在，会常和家里通电话，聊聊自己生活中的杂七杂八。母亲，在这个信息涌动的数据时代并未落伍，反而比我这个长期在国外的90后更懂国内的一些购物、娱乐方式，她会淘宝，拼多多，玩快手，唱K歌，拍小视频。看到母亲这样，我无比的欣慰和满足。虽然为了生活依旧在奔波，但是她拥有了自己的生活和娱乐方式，活得算自在。

母亲总说她老了，而我每一次都会“叱责”她，告诉母亲她还很年轻，因为本身母亲在其他同龄人中也显得比较年轻。其实，我只是害怕母亲变老，如同她不愿我赶快长大一样，我也想让她变老的节奏更缓慢。

再慢一点，等我有了足够的条件和时间，我想好好陪在她的身边，听她的唠叨，吃她的饭菜，挽着她的胳膊散步。我知道有些事不能等，所以只能加快自己的步伐。

母亲，求您慢一点，再慢一点。

                                                （于2020年5月10日周日母亲节13:10新城Pashio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