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风波

东屯村的张老汉走在街上，那可是令许多老太太老爷子羡慕的对象，你看穿的衣服都是儿子媳妇从大城市邮过来的，时尚又贴身。张老汉提起儿子也是喜形于色，话匣子一下子就砸开了。这不，儿子今年刚买了新房，打来电话，非要父亲去住一段时间。张老汉对着围观的老爷子老太太们喜滋滋地说：“没法呀，推不掉，非得要去……”

第二天，张老汉买了车票，登上了去广州的火车。一路上，他望着窗外的风景，林立的高楼，既惊喜又好奇，蒙蒙懵懵不知啥时候到了终点站。张老汉刚出车站，就看到儿子在招手：“爸——爸—一”，一会跑到了跟前，接过父亲手里的提兜：“爸，拿这么多东西干啥，怪沉的。”

“儿子，这可都是咱家的特产，玉米面，花生，酸白菜，还有晒的柿子饼。”父亲一边上车，一边如数家珍地介绍着。儿子理解地笑笑：“爸，坐好了，回家喽！”父亲把东西小心翼翼地放好，一边应着：“好嘞儿子！”

车在市区东拐西拐，穿过热闹的街市，一会来到小区楼下，坐上电梯，直截到了家门口。刚要进屋，儿媳杨杨跑了出来：“爸来了，我刚给您买的鞋，换上试试”。

“来时新买的，不用换”。

儿子从杨杨手里接过鞋：“爸，杨杨都买过了，你试试呗”，父亲不再坚持，满脸堆笑，弯腰试鞋。“合适吧爸，穿着吧，出门时换这双。”杨杨一边说一边把另一双新鞋放在门后的鞋架上。父亲答应着：“合适合适，”一抬头：“我的鞋呢。”杨杨回回头：“爸，我先给你放好，回去再穿”。儿子拽了一下父亲：“爸，进屋吃饭吧”。张老汉跟着儿子进了屋，桌子上，杨杨刚盛好米饭，还炒了几个菜。父亲看见饭，忽觉的肚子咕噜咕噜直叫，可不是嘛，都下午一点多了。杨杨进屋也坐了下来：爸饿了吧，快吃吧”，一边说一边把菜一样一样掰在碗里，放在父亲面前：“爸，怕您不好夹，这样方便。”看出了，这个儿媳像儿子说的一样，既懂事又能干，父亲脸上露出满意的笑……

一连几天都是这样，儿媳杨杨，什么也不让干，每次吃饭时，都把饭菜盛好。张老汉没事在小区的公园里转游转游，倒也舒心，老伴死得早，他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大，又供孩子上了大学，辛苦了一辈子，往后可要享清福了……

父亲今天回来的有点早。刚进门就听见儿子大声嚷嚷：“恁些碗，怎么都没有了？明明就放在这里嘛……”杨杨一抬头正好和张老汉的目光相碰，故意提高了嗓门：“爸——回来了。”又回过头来，对丈夫诡秘一笑，扮了个鬼脸，儿子心领神会：“爸，您先歇一会，饭马上就好。”张老汉一边推开卫生间的门，一边答应着。张老汉在卫生间把袜子洗好，正准备出去，看看有些乱，就拖拖，沬沬，弄得干干净净，末了，门后的纸箱子有点碍眼，想挪个地方，张老汉打开看看是什么东西，这一看不当紧，一个踉跄，扶住了墙……

张老汉从卫生间出来，黝黑的脸上阴云密布，气得脸色发紫，扶着门把的手有些打颤，他大吼了一声，儿子赶快跑过来：“怎么了爸？”父亲的眼里，隐隐匿藏着一道熊熊燃烧的火光。儿子知道绝对不是小事，跑进卫生间一看，呆住了——几天来，父亲用过的饭碗菜碗连洗都没洗，丢在垃圾箱里，还有父亲的鞋……儿子啥都明白了，愤怒地冲了出来……

儿子在楼下赶上了父亲：“您别生气，我饶不了她，你看天都要黑了，回家吧。”父亲坚决要走，儿子实在没法，查了查车票，还有一趟六点通新乡的车，应该还赶得上。

在去车站的路上，儿子说了许多让父亲留下的话，父亲一句话也没说。临上车时父亲甩下一句话：“回去，过好你们的。”父亲上了火车，在车窗外摆摆手，示意让儿子回去。车窗内，父亲好象一下子老了许多，头发更白了，皱纹更深了，忽然儿子觉得车上坐的不是父亲而是自己，在求学路上，父亲多少次送他到车站，把钱塞在口袋里，频频招手……儿子两行热泪夺眶而出，两腿一软，扑通跪在地上：“爸——爸——孩儿对不对您呀——”随着一声长笛嘶心裂肺，在黑暗的夜空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