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慢
宋 李清照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公元1127年,北宋亡。
天空乌云蔽日,忽地电闪雷鸣,将人们再次推入到无尽的深渊之中,滂沱大雨洗涤着世间一切,却终是洗涤不住,人,庞大的野心。
残秋初晨,大地一片雾蒙蒙的,像是被镀上了一层薄纱;微风吹拂,空气中似是弥漫着一丝潮而湿的气息。
易安堡;一处净土,诞生于一幽僻之地,一座简朴木屋坐落其中,满园菊花,憔悴一片,窗前两棵梧桐树傲然屹立,生机勃勃!
风打窗户,发出“吱吱”的响声,屋中一面若桃花,肤色白皙,身形消瘦的绿衣女子躺在床上,床下酒坛堆落一地。
窗户持续的发出声响,只见绿衣女子双眼紧闭,眉头紧锁,气息起伏不定,双手时不时的抓紧被子,额头上汗珠突显,只听一声“爹”,绿衣女子迅速从床上坐起,被迫从噩梦中惊醒。
此时屋中一片寂静,她循着声音望向窗外,看到窗外两棵摇曳的梧桐树,一双桃花眼中诉尽了凄凉。
她掀开被子,从床上走下来,伴随着酒坛的滚动声走到茶桌旁,倒了一杯凉茶,凉茶自喉咙流进身体,更加重了她的凄凉。
她瞄向一侧,看到寻觅剑静静伫立原地,一时鼻头一酸,抬脚走去,拿起剑,轻抚一会儿,轻功穿过窗户,直奔菊园而来。
七清剑法;
一清人之悲喜:拔剑起,如风起东方,势不可挡。
二清人之狂怒:剑再起,如雷电闪现,怒不可遏。
三清人之痛哀:剑起意,如雄狮起舞,威势浩大。
四清人之极乐:剑锋现,如涓涓细流,直击人心。
五清人之天惊:剑光裂,如巨龙之魂,震撼天地。
六清人之惶恐:剑气显,如惊涛骇浪,摄人魂魄。
七清人之忧思:剑道破,如饕餮降世,毁天灭地。
人有七情,一剑七清。
剑归剑鞘,落红满地,物是人非,国破家亡。忽闻一悲鸣声,寻声望去,孤雁南飞,哀怨当空。仰头长叹一声,怎一个愁字了得?遂径直走去……
来到一坟前,双膝跪地,磕头道;“娘,灵儿来看您了,我已修得七清剑法,人有七情,一剑七清。当年爹就是这样称霸江湖的吧?”
微风轻起,一片梧桐叶载着梧桐花自梧桐树上缓缓落下,落至寻觅剑旁……
五年前,武林大会。
“李清川,李清川。”
“天下第一大侠——易安居士李清川。”
“易安大侠——李清川。”
“寻觅剑主——李清川。”
在一众人的欢呼雀跃下,因七清剑法的出神入化,父亲一战成名,一举登顶武林榜首,至此我们家便迎来了那几年无忧无虑的平淡日子。
只是好景不长,国祸当头,父亲不忍看到大宋支离破碎,家破人亡,妻离子散,遂投身于抗金队伍中,以抗金大将军的名义驰骋疆场,意欲赶走野心勃勃之人。
梧桐叶自落,梧桐花凋零……
那一战,金军用尽浑身解数,遍请金人高手助阵,以人数的绝对优势攻破了我朝的防御。父亲也在那一场战役中身亡,从此寻觅剑便消失在了江湖中,七清剑法也没了踪影。
那一滴夹杂着凄凉,悲愤的泪珠自眼中缓缓落下……
少女看着墓碑,说道;“娘,之后您终日郁郁寡欢,以酒度日,仅仅陪伴了我两年之久……”桃花眼中的泪珠再次滚落,道;“娘,原来这酒并不能掩盖忧愁,也不能麻痹自身,越是饮尽,便越忧愁……。”
少女拿起寻觅剑,一边拔剑一边说道;“是时候了,是时候该去看看爹守护的这支离破碎的大宋了,去看看爹誓死也要守护的疆土,到底如何?”
凄凉的眼中夹杂着悲愤,道;“虽然爹总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剑起剑落,皆为守护天下。可我,李照灵,是为大宋子民,亦是你们的女儿,我的爹爹战死沙场,尸骨无存,我……我的家又该如何?”
紧握手中寻觅剑,沉默了一会儿,坚定的将剑插入剑鞘,抬眼道;“娘,您保重,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这份答案,理应有我自己去找,我定会,把爹带回来!”起身携剑决绝离去。
黄昏时分,愁云惨淡,一阵风刮过,天空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滴滴点点的雨点儿打在梧桐树上,连声音都显凄凉……
李照灵端杯坐于窗前,望着这两棵在雨中相互扶持的梧桐树,更显凄凉,举杯一干而尽,原本凄凉的桃花眼,如今便多了份忧愁。
翌日一早,朝阳悬挂在东边,辐照着世间,这原本破碎的山河。
李照灵一髻束发,一身轻衣携一柄利剑迎着一轮朝阳踏着一捧晨露自易安堡出发,驾着一匹骏马径直往北骑去,去往边境之地。
淮河之畔,一望无际。
坐落在交界处的一个凄清的客栈里,暗潮涌动。
客栈二层楼高,皆由黑木搭建而成,彰显着神秘莫测,门上牌匾“淮安客栈”四个大字映入眼帘,字体大气潇洒,颇具雄风。
赶了多日路,李照灵身心俱疲,遂下马走进了客栈。
李照灵推门而进,踏脚而入,瞬间引起了客栈内众人的目光,人们纷纷朝她看去,且目光凌厉冷冽。
李照灵从门口走到正面桌旁,众人的目光便跟随她来到桌旁,且每人都不动声色。
李照灵从迈进客栈的第一步便觉不对,但是她自小受易安大侠李清川的教导,越是这种时候越要顺其自然,不露声色,所以她若无其事的坐下。
一小厮刚要上前,从二楼楼梯口缓缓走下一位身着艳丽衣衫,肤色极白,长相绝美的一女子,走近李照灵身旁,盯着她问道;“小……公子?想要点些什么吃食?”
李照灵抬眼一看,心中感叹道:天碧罗衣拂地垂,美人初着更相宜。眼前这人,着实美艳动人,开口道;“一碗面。”
女子微笑应答;“好,小公子,稍等片刻。”转身吩咐道;“快给客人准备。”
小厮连忙点头。
旁边一糙汉道;“戚娘,你这是看人下菜碟啊?我们可是你老相识,虽说长的不及这位公子俊秀,但也是江湖响当当的人物,我们从进门起便吵着要见你,你这……如此对我们可不地道啊!”
坐到最角落的一身黑衣斗篷大汉,悠哉地喝着酒……
余下桌的江湖人士也都再次拿起筷子,闲散地吃着……
就在李照灵用余光扫视四周的时候,戚娘意味深长地笑着说道;“石大侠,你应该知道我花戚娘的规矩,不必我多说了吧?”
刚刚还倾城的面容,转瞬间凝固了起来,目光冰冷地盯着石裂天,当今江湖八方拳派少掌门。
石裂天一看花戚娘的神色,憨笑着说道;“你瞅瞅,戚娘这不是误会我了嘛。懂,我懂。”
就在这时,客栈门再次被人推开,众人的目光再次迎了上去。
一拨肩抗弯刀,身材魁梧,穿着不似宋人的人走了进来,刀插地,不屑的说道;“你们江湖第一美人花戚娘,何在?”
众人凛冽的目光看向这人,花戚娘嘴角一笑道;“这呢。”
领头人从上到下打量着她,依旧不屑的说道;“不错,跟我们走一趟吧。”
花戚娘脸色无一丝变化,脱口而出道;“不去。”
领头人怒目一视,道;“当真?”
花戚娘淡定地坐在李照灵旁,纤细的手指敲打着桌案,一脸轻松地说道;“你就是兀颜修?是来抢梧桐令的?”
客栈里的所有人全都恶狠狠的盯着几人,唯独角落里身着黑衣斗篷的人依旧悠哉的饮酒。
客栈里被一片阴暗笼罩着。
领头人嘴角一笑,一言不发。
花戚娘双手撑住桌子,笑着说道;“诸位,我知道你们皆是为梧桐令而来,可我受人之托,断不会将它交出去。诸位若是继续饮酒吃肉,我奉陪,若是别有所想,哼!我花戚娘的名号也不是白来的。”
客栈里的阴暗逐渐加深,如黑云压城一般。
诸位侠士再也忍不住了,纷纷放下筷子,拿出武器指向花戚娘。
花戚娘轻蔑一笑。
说时迟,那时快,一柄利剑直接朝着花戚娘砍来。
兀颜修邪魅一笑。
眼看着离剑三寸,李照灵携剑轻功退后,花戚娘双手打开,轻功促使凳子向后移动,只听一声“砰”的声音,桌子一分两半。
李照灵抱臂持剑,站至窗边,屋内局势瞬息万变,突然“嘎吱”一声,客栈门关闭,十位身着棕色衣衫的人从二楼降落,分站在花戚娘身边。
众人一看,脸上均露出了惊讶。
花戚娘道;“诸位,如今天下民不聊生,国破家亡,我们身为江湖人,不是应该紧握手中长剑,团结一心匡扶天下嘛!如此时候抢夺梧桐令,实属愧对心中道义。”
石裂天立刻转变脸色,道;“戚娘,念在我们是旧时的份上,放弃吧,如今的江湖已不是当年之景了,群龙无首,何为家?何为国?何为江湖?当年易安大侠李清川用尽生命守护的大宋,不也分崩离析了吗?梧桐令可号令群雄,把它交出来,毁掉,各过各的日子,我们还是朋友。”
一听到“易安大侠李清川”这几个字,在一旁看热闹的李照灵突然改变了神色,她不停地扫视客栈里的每一人,心中确是复杂至极。
此时胜券在握的兀颜修,开口道;“花戚娘,废话少说,拿命来。”
大战一触即发,兀颜修掏出弯刀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奔向花戚娘。
花戚娘按兵不动。
只听“砰”的一声,两把武器相撞,点苍派方牧舟一柄利剑立刻迎上,二人互拼真气,片刻后,二人均向后一闪。
此时客栈里的江湖人皆站在花戚娘这边,与兀颜修呈相对之势,而黑衣斗篷和李照灵分站两边,也呈相对之势。
兀颜修惊讶的看着站在花戚娘那边的江湖人,不解的问道;“你们……?”
花戚娘轻蔑一笑道;“兀颜修,从你踏入大宋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对你的行踪了如指掌了,特在此等你。就凭你,也想抢取梧桐令,号令群侠?哼!我们可不认。”
站在一面的李照灵,此时正仔细打量着对面身着黑衣斗篷的人。
兀颜修高举剑,道;“杀,一个不留。”
双方对战即刻交锋,兀颜修带来的都是金国一等一的高手,花戚娘这边的都是武林中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但是对战下来,并不容易。
可是那位身着斗篷的人此时依旧悠哉的喝着酒,令李照灵很是疑惑。
就在她疑惑的同时,花戚娘因为不敌兀颜修而退到李照灵身旁。
李照灵迅速出手稳住她的后退,余下众人依旧彼此交战中。
花戚娘对李照灵说道;“小公子,快些离开吧,这里不安全。”说完继续向前,攻向兀颜修。
只见兀颜修一个转身,单刀变双刀,双面夹击花戚娘。
花戚娘轻功向上飞起,躲掉弯刀,蓄力于剑上,从上方旋转而下,攻击兀颜修头部。
兀颜修单刀赴会,左手用刀抵挡,右手将刀旋转,聚集内力于刀上,旋转一周,击退旁边的江湖人,最后蓄力一击,强大的真气波及开来,将周围人一一击溃,花戚娘见势向下一翻,一块棕红色的令牌不慎掉落。
兀颜修立刻放大了双瞳,欲上前抢夺。
花戚娘随即在空中伸出了五指,欲要拿回。
黑色斗篷之人怒目一视,杯子还未放下,就轻功上前伸手欲要抢夺。
其余众位江湖人一看梧桐令,也都纵身一跃,生怕梧桐令会落入敌人之手。
三方之势皆朝着空中缓缓掉落的梧桐令而去。
眼看着梧桐令就要落入到他人之手,一直未出手的李照灵见势迅速拔出剑,呈游龙之势穿过众人,剑快如白虹贯日,一道白影显现,跃至空中。
……
抢先在黑色斗篷之人前拿到了梧桐令,寻觅剑归位,梧桐令在手。
众人纷纷落地,看向李照灵的背影。
石裂天一脸惊讶地说道;“五清人之天惊:剑光裂,如巨龙之魂,震撼天地;这……这是七清剑法? ”
花戚娘也用同样的目光看向李照灵,道;“人有七情,一剑七清。你是易安大侠的什么人?”
所有人都惊讶于寻觅剑下,也惊叹于七清剑法之下,更惊恐于眼前这位长相俊秀的人。
李照灵转过身来,对着斗篷之人说道;“你武功很高,不过打败你只是时间问题,如今梧桐令已是我的,我劝你还是就此收手,这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黑色斗篷之人盯着李照灵,道;“何人?”
李照灵嘴角一笑道;“一介江湖人士不足挂齿。”
黑色斗篷之人打量着李照灵,道;“那与我们合作,保你名利双收,衣食无忧!”
李照灵轻蔑一笑,郑重地说道;“我乃大宋子民!”
以花戚娘为首的各江湖侠士均齐刷刷地望向这位,‘年轻的大宋子民,’心中对她的敬意油然而生。
黑色斗篷之人注视着李照灵,良久后道;“年轻人,总会有再见之日的。”转身走了出去。
兀颜修收刀,带着其余的人也跟了出去。
客栈里的阴暗瞬间消散,一丝光亮透了进来。
李照灵慢慢抬起手,注视着手中的梧桐令,虽泛着岁月的痕迹,但是却依旧耀眼!似是有一种沉甸甸的力量。
花戚娘看着李照灵,道;“你到底是谁?”
李照灵拇指不断摩擦着梧桐令,抬脚走近花戚娘,眼中的凄凉不禁流露,道;“我……只是一介江湖人士。”将梧桐令递给花戚娘,道;“好好保存。”转身朝门外走去。
花戚娘将攥着梧桐令的手伸出去说道;“既然你已经拿到了梧桐令,那你便有号令群侠的资格,我们江湖义士任凭你的调遣。”
李照灵停住脚,沉默了片刻,微侧着头,道;“梧桐令是你们的,不是我的。”抬脚走去。
客栈里的众人均看着李照灵离去的背影,一片讶异。
阳光照耀在她的身上,折射出璀璨的光。
花戚娘久久注视着她,神色一片复杂,紧紧握住手中的梧桐令。
而梧桐令久居在深渊中,终于看到了一丝光亮,而那光亮,耀眼璀璨,光芒万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