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命运(上)

命运问题是一个哲学的终极问题,但“命运”这个概念却被赋予过多神秘主义色彩,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例如,宿命论的“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命中若有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等等。

积极一些的,如“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三分人事,七分天”,等等。

豪迈一些的,如“我要扼住命运的咽喉,绝不让命运所压倒”(贝多芬语)。“习惯形成性格,性格决定命运”(约凯恩斯语)等等。

“命运”似乎是潜于隐处,又无时无刻不在背后操纵着人生的得失成败、生老病死,冥冥之中似乎总有一双“命运之手”,今天把我们抛到这里,明天不知道又会把我们抛到哪里。“命运”就像无形又无声、无色又无味的风,恣意地摆弄着人这株“会思想的芦苇”。

“命运”的这种神秘莫测,又威力无穷的特征,恰好成为黑帮、宗教、暴政等组织用来操控和奴役大众的有效说辞。

有那么神秘吗?我们秉承一贯的风格:先界定,再叙说。

古言道,“命由天定,运由已生”。

“命”就是指个人与生俱来的天分和不可变更的环境条件。

“运”就是指个人在人生大尺度上的发展走势。

“命”与“运”相辅相成,合二为一就是“命运”。

国家的“命”就是指国家历史形成的内在基础条件和当下存在的外部环境条件。

国家的“运”就是指国家在大尺度上的发展走势。

国家的“命”与“运”相辅相成,合二为一便构成国家的“命运”。

同理,家庭、企业、民族、地球、宇宙等等的命、运和命运,无非是将定义中的对象置换一下而已。

这样的界定,就将上帝神灵、星座面相、地气风水、占卜算命等等把迷信当信仰的东西统统排除在外,只在现实环境下谈论“命运”一词。

这里存在一个前提条件:自由意志是存在的。

直白地讲,个人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具有能动的决定权和支配权。否则,如果没有自由意志,那么一切皆是机械运动,一切皆有命注定,“运”就只能是“命”的必然延伸。这就没必要谈人生、讲命运了,洗洗睡,明天后天接着睡,老婆跑了别生气,地震来了不用跑,什么都不用管,反正一切都是由命运安排好了。这显然荒谬。

既然人有自由意志,对自己行为具有决定权和支配权,那么,个人能决定什么,支配什么呢?

按照上述定义,个人只能决定“运”而不能决定“命”。因为“命”是个人无法选择的。出生怎样的家庭,具备怎样的天分,这是命定的,个人无法更改。有人出生时就含着金汤勺,有人出生时就缺胳膊断腿,命不公乎?不然。公平或不公平,是一个对比比较的结果,比较就要看选择什么比较对象。若是人与人比,当然有不公平,优越的永远是“别人家的孩子”。——顶层有“王思聪们”,底层有中东难民营里缺吃少药的儿童。这样的对比,具有人为的任意性,缺乏统一的客观标准,很难得出公允的、有价值的、确定的结论。如果放在大尺度上,放在生命的高度上,用人类之外的对象来比较,再来看人生的命运,可能更客观,更有概括性。

试想,在乱石横飞的太阳系里,地球竟然拥有厚厚的大气层保护着,偏偏又让其中的一颗大石头穿过大气层,把地球霸主恐龙灭掉啦,恰好又能让哺乳动物存活下来啦,哺乳动物接着就自由啦,解放啦,还进化啦,脑容量还暴增啦,聪明啦,竟然创造出符号啦!能够享受文化啦,人类竟然代替恐龙成为地球的霸主啦,站在食物链的顶端对其他所有生命拥有生杀欲夺的大权啦,我们都成了地球霸主的后代啦,我们生下来就是官N代、富N代啦,每个人都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啦。——命好!太好了,好得不得了,好得从众多的偶然性中“精心挑选出”这一个一个最好的“啦”,好得没道理,好得一塌糊涂。——这就是人类的“命”,每一个人最基本的命,大命。至于多根指头少支腿,多些磨难少点福,在这个基本的大命面前,简直是不值一提,可忽略不计。生而为人,何等庆幸!

命是什么?命是个人赖以出生的历史条件。能够生而为人,就没有资格嫌弃命,只有庆幸和感恩:感谢自然造化之恩,感谢父母生育之恩

命是什么?命是个人已经形成的既定条件。少只眼,缺支腿,抑或耳聪目明,四肢发达,都只是工具,要看主人怎么使用。一把刀可以用来切莱,也可以用来杀人,也可以用来杀己。然而刀只是刀,工具只是工具,要看主人怎么发挥工具的作用。

命是什么?命是个人被文化的文化环境条件和赖以生存的自然环境条件。无论文化环境,还是自然环境,都只是资源。当取消“被文化”的“被”字,拥有自由意志之后,一切就取决于主人,取决于个人的“心”如何利用资源,支配资源。

无论历史条件、既定条件,还是环境条件,都只是条件,而不是过程,更不是最后的结果。条件给定之后,便进入过程,自由意志便介入,“运”开始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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