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夜语


夜半,先是窗外的猫叫,拉着嗓子,继而,是里屋母亲的鼾声,长短不定,却清晰可辨,于静夜,不觉已清醒。

倘若往前数,现在母亲的这套单位集资建房,入住于十七年前,建好是上世纪末,动工在九四年。再往前,这本是单位里的一块坡地,有大树若干灌木杂草丛生,前为车道,后有围墙,墙内属单位,墙外则为老街的居民老屋,再往外,依次是狭窄的回栏老街,车水马龙的昭陵西路,以及,横跨整座城市的资江。

是的,这是我的故乡,湖南境内的一座老城,城不大,城里城外,有山有水,山都不算大,水却不小,之前提到的资江,一头往南溯源,到广西,一头往北,经洞庭湖,汇入长江,最终,一路浩荡,跃入东海,融归太平洋。

母亲现房所在的这座小山,受益于山上的古寺,也属本城有名的八景之一,可惜,寺庙解放后被拆,留下的,只有市志上的记载,部分人的口耳传说了。

由这座山,到不远的大河,直线距离很近,区区几百米,于山顶,能清晰可见,大河冬季的蜿蜒,与丰水季的浩荡壮观。儿时记忆的图景里,坐在屋顶,望大河江水奔涌,再远处,仿佛天之尽头,云朵下视野越不过的白云山,远山近水,默坐呆望,是那不知世间深浅,懵懂少年时常的夕阳惆怅。

我们皆漂浮在时间之河上短短一程的游子,这时空亘古而来,永无穷尽的变化绵延,随便截取一小节,自有其内无限丰富的兴衰更替、悲欢离合。窗外老猫又莫名叫嚷了几嗓,于我,是过去短短几十年,在这山头的浮光片羽,以己为主,看它,不过山间野猫;于它,这本无比开阔广大的大山,却因着我们这些不知何故的渐次搬入,而日渐被占据、割裂,进而拥挤狭小,无论仰望星空,抑或随意奔跑,哪怕山间之清风,亦难寻当年的辽阔快意,岂不悲乎,岂不夜半偶尔不解而怪嗷。

在这新年交替的夜半,我因它而清醒,神游片段,拾起这些许散落在时空与人心的瞬间,本无大意义,却因着这特定时点,于我个人,滋味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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