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奴

狸奴者，猫也,陆游《赠猫》云“裹盐迎得小狸奴，尽护山房万卷书。”

  余少时尝逢一异人于山林之间，时湛湛蓝天，未有浮云遮蔽。未见其人，方闻众狸奴相随。赤黄素黛，其量之多不可不谓奇矣。其人鹤发然奕奕，步履之间全不似老翁。余饮之火旁，问曰:“何以狸奴之众如此？”其人莞尔，自述曰:“臣少无友，且家父早逝，家慈恸而随之去。余唯养一狸奴常相随，乞于江浙之间。但余得粒米，未敢不食之粥饭，余虽饥，未敢饥之。曾有富贾怜之，丐之以肉糜，欲养。余不忍其随吾受饥，允。然猫唯绕钵三周，未曾近。余遂拒。”

“又一日，余乞于京。时凄凄暮风，天雨雪而翳翳。余甚寒，遂觅一敝庙，和衣而眠。是夜，一强人过，窃，欲去。狸奴起，起声甚哀，不忍卒听。强人怒，刃之而去。余虽觉，未敢动。待贼去，臣活之，自誓曰‘但猫从吾一日，定不相负。’”

  其人声色忽改，凄凄之情形于色，群猫鸣之甚凄。其掩面而喃:“后余奴于宰相之家，一朝为宰相庶女所喜，大人不计我微贱，以其庶女妻吾。然娇妻恶其形貌略寝，又不喜其鸣，不说之情常显于色。不日寻之不得，问于妻，答不知。”

  但闻此人哀号，狸奴舐之。稍缓，其续曰，‘数日，忽有一佳人入梦，自曰狸奴。言吾妻使人刺之。其未得与吾共此生，梨花带雨，泪透鲛绡。又言未想伤我，遂化白烟而逝。次日娇妻身染沉疴，虽当世神医不可治，十日而去。宰相言臣命冲天煞，不可留，遂与吾资斧而逐去。’

    又曰:“吾遂得携盘缠以游天下，未得报吾狸奴，每遇猫则食之，聊慰我心。未想猫喜我甚，遂引群猫游于此。”

  时风云大变，墨色翻涌，疾雨骤降，火灭，引狸奴去。吾观其黯然销魂，叹曰“昔乐天云‘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当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