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月

    春去,秋又来了。月缺,月又要圆了。

    晚夕,微凉的风,吹来了节日的气息,想起《唐多令》刘过的诗:柳下系船犹未稳,能几日,又中秋。

    小时候,看做木匠的爸爸拿着五彩的笔在一块刨得白白的,平平的,木板上刷刷几下画出一幅美丽的画,怎让我羡慕不已,更让我不明白的是,父亲还要在千条万缕的树杈中画上一个月饼样的圆,然后用手拉锯将木头画一点一点镂空,最后才小心翼翼的将那个圆分离出来,父亲才会露出会心的微笑。

  稍大些时,父亲才告诉我,那个圆饼是月亮,挂在树梢,彼此相望,画才有灵魂,树才有期望。

  画中的月怎被父亲涂上橙灰的颜色,孤独的挂在那里,清冷、冰冷,无所依,无所靠,让我的心生出一种怆凉。也不消几日,这幅画便不知变成谁家婚床上的装饰,消散在我的记忆中。

  童年的心是纯的,一个个这样的月亮被送进邻里八舍,圆圆的都是满月,而我的失落却像那弯月勾在胸中,不能释怀。脑里常常闪出这样的句子“楼阴缺,栏杆影卧东厢月,东厢月,一天风露,杏花如雪”

  也许父亲有父亲的情致,在那个温饱不给的年代,每到闲暇还怎能用小楷写出“云破月来花弄影,重重帘幕密遮灯,风不定,人初静,明日落红应满径”。

  受父亲的影响,我人生的基调也许就从那时形成。有点惆怅,有点忧伤,即使已过不惑之年,还不能停止自己的幻想。

  而现实如风,轻舞飞扬飘飞我发,世事如尘,变幻不定,让我在凡尘中迷蒙又清醒,既无时来感受“柳絮池塘淡淡风”,更无心来看什么“梨花院落融融月”了。

  儿时的月,空灵、寂静、简约、若尘的躺在记忆中,似远,似近,如烟、如梦。

  也曾悲观的想:人还不是“曲终人散红楼尽,空留半墙残月摇花影……”

  渐渐大了,更大了,历尽世事纷扰,几遭轮回蜕变,风雨过后,那些迷茫的事清晰了,那些复杂的事简单了,过程短了,痛苦淡了,方才发现,心要如水,意要如云。只有“心如清水方可现月,神安意定天方无云”。

  也渐渐的明白父亲在那“风不定”的艰难岁月中,还在日日期盼明朝能有那满径的落红。

  《诗经,月出》中說:月出皎兮······劳心悄兮。也许明月本无意来纷扰凡人之心,它亘古不变的时缺时圆,亘古不变的渐明渐暗。只是我们凡心自扰。孤独时:有明月,怕登楼;思乡时:床前明月光,凝是地上霜;相思时:将明月比佳期,长向月圆,望人归。分别时:多情自古伤别离,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思量时:斜月半窗还少睡,画屏闲展吴山翠;欢愉时:舞底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感伤时:月露冷,梧叶飘黄,遣情伤,难忘,难忘,烟水茫茫;思春时:行云有影月含羞,东风临夜冷于秋;等待时:浅画镜中眉,深拜楼中月;怀念时:人何在?一帘淡月,仿佛照颜色。

  其实缤纷变化的是我们凡俗的人,明月悄无声息挂在远方,不孤独、无感伤、不留恋、无彷徨,只是我们的心在随月缺而寂寞随月圆而欢喜罢了。

  天渐渐冷了,风渐渐凉了,月渐渐圆了,节渐渐近了,花开了,又谢了,人聚了,又散了,月仍是年年岁岁的月,人却岁岁年年不同。

  好风如水,明月如霜,若再多愁多感,怎关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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