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老头”从生活中学会生活

关于巴尔扎克的《高老头》,我认为有三段话尤其发人深省:亲爱的孩子,你要的钱我寄给你了。但望好好的使用,下次即使要救你性命,我也不能瞒了父亲再张罗这样大的数目,那要动摇我们的命根,拿田地去抵押了。我不知道计划的内容,自然无从批评;但究竟是什么性质的计划,你不敢告诉我呢?要解释,用不着写上凡本书,我们为娘的只要一句话就明白,这句话可以免得我因为无从捉摸而牵肠接肚。

告诉你,来信使我非常痛苦。好孩子,究竟是什么情绪使你引起我这样的恐怖呢?你写信的时候大概非常难受吧,因为我看信的时候就很难受。你想干哪一行呢?难道你的前途,你的幸福,就在于装出弥没有的身份,花费你负担不起的本钱,浪费你宝贵的求学的光阴,去见识那个社会吗?孩子,相信你母亲吧,拐弯抹角的路决无伟大的成就。象你这种情形的青年,应当以忍耐与安命为美德。我不埋怨你,我不愿我们的贡献对你有半点儿苦味。我的话是一个又相信儿子,又有远见的母亲的话。你知道你的责任所在,我也知道你的心是纯洁的,你的用意是极好的。所以我很放心的对你说:好,亲爱的,去干吧!我战战兢兢,因为我是母亲;但你每走一步,我们的愿望和祝福总是陪你一步。谨慎小心呀,亲爱的孩子。你应当象大人一般明哲,你心爱的五个人的命运都在你的肩上。是啊,我们的财富都在你身上,正如你的幸福就是我们的幸福。我们都求上帝帮助你的计划;你的姑母真是好到极点,她甚至懂得你关于手套的话。她很快活的说,她对长子特别软心。欧也纳,你应该深深的爱她,她为你所做的事,等你成功以后再告诉你,否则她的钱要使你烫手的。你们做孩子的还不知道什么叫做牺牲纪念物!可是我们哪一样不能为你牺牲呢?她要我告诉你,说她亲你的前额,希望你常常快乐。

这是一段母亲的话,既可谓老生常谈,也可以说是字字是血,用心良苦。这是个智慧的母亲,预见到了孩子难以言说的目的,在上流社会的边缘试探的苦恼,她知道不能挫败孩子见识与闯荡的热情,但是她知道那是条怎样的路,该怎样以父母亲人的血作牺牲,或是牺牲纪念物(成功便为牺牲纪念物,不成功便为牺牲,巴尔扎克幽默尖刻的语言)。让孩子明晓父母亲人的输血背后烙印着逃不掉的责任,给孩子行囊,也给他压力,可谓教育,对比高老头自欺欺人式的溺爱,讽刺可见一斑。好的作品过了很久,社会变了,读者依旧能感觉到很像,书里讲的似乎便是当下的影子,我想这段话放到现在照样能引起人的共鸣。如今青年人的阵地在网络,父母辈的温巢在现实,代沟明摆着,青年人眼里的游戏,直播或许是他们的梦与远方,然而在父母眼里可能是一地鸡毛,这些也许便是文中不告诉母亲的计划,而计划的背后莫不是父母们供养着的血汗钱?孩子的成长对父母来说,可以是投资,也可以是吸血,这期间的教育左右着两种结果。

你知道什么叫做正人君子吗?在巴黎,正人君子是不声不响,不愿分赃的人。至于那批可怜的公共奴隶,到处做苦工而没有报酬的,还没有包括在内;我管他们叫做相信上帝的傻瓜。当然这是德行的最高峰,愚不可及的好榜样,同时也是苦海。倘若上帝开个玩笑,在最后审判时缺席一下,那些好人包你都要愁眉苦脸!因此,你要想快快发财,必须现在已经有钱,或者装做有钱。耍弄大钱,就该大刀阔斧的干,要不就完事大吉。三百六十行中,倘使有十几个人成功得快,大家便管他们叫做贼。你自己去找结论吧。人生就是这么回事。跟厨房一样腥臭。要捞油水不能怕弄脏手,只消事后洗干净;今日所谓道德,不过是这一点。你瞧,巴黎仿佛新大陆上的森林,有无数的野蛮民族在活动,付么伊林诺人,许龙人,都在社会上靠打猎过活。你是个追求百万家财的猎人,得用陷阱,用鸟笛,用哨子去猎取。打猎的种类很多:有的猎取陪嫁;有的猎取破产后的清算; 有的出卖良心,有的出卖无法抵抗的定户。凡是满载而归的人都被敬重,庆贺,受上流社会招待。顺便得忠告你一句,好朋友,你不能拿自己的话当真,也不能拿自己的主张当真。有人要收买你的主张,不妨出卖。一个自命为从不改变主张的人,是一个永远走直线的人,相信自己永远正确的大傻瓜。世界上没有原则,只有事故;没有法律,只有时势;高明的人同事故跟时势打成片,任意支配。倘若真有什么固定购原则跟法律,大家也不能随时更换,象咱们换衬衫一样容易了。

这是充满讽刺意味的话,我不认同其为对的,但如果历史看得多了,或许会觉得其中的有些话倒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尤其是当自己感受到社会的恶意的时候。对不对有时没那么容易判断,以前我总觉得孔子虚伪,因为他既拼了命地想做官,一会儿又要摆架子,还总说“无可无不可”,后来我明白那句无可无不可是针对因材施教说的,但这儿我倒要借用这句话,对不对有时也是无可无不可吧。

她们快乐,我才觉得活得有意思。备有各的爱的方式,我那种又不妨碍谁,干么人家要管我的事?我有我享福的办法。晚上去看女儿出门上跳舞会,难道犯法吗?要是去晚了,知道'太太已经走了, 那我才伤心死呢!有一晚我等到清早三点,才看到两天没有见面的娜齐。我快活得几乎晕过去!我求你,以后提到我,一定得说我女儿孝顺。她们要送我各式各样的礼物,我把她们拦住了,我说: '不用破费呀!我要那些礼物干什么?我一样都不缺少。'真的,亲爱的先生,我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个臭皮囊罢了,只是一颗心老跟着女儿。做父亲的要幸福,就得永远的给。永远的给,这才是父亲的所以成其为父亲。唉!倘若我有钱,倘若我留着家私,没有把财产给她们,她们就会来,会用她们的亲吻来舐我的脸!我可以住在一所公馆里,有漂亮的屋子,有我的仆人,生着火,她们都要哭做一团,还有她们的丈夫,她们的孩子。这一切我都可以到手。现在可什么都没有。钱能买到一切,买到女儿。

这里自然是有批判就资产阶级社会腐败,势利,没有人情的成分在内,但更多的是显示了白给式教育的失败。一味地给予不能带来别人的尊重和感激,只会让人觉得理所当然,这可以说是人性的不堪一击,但我觉得更可以作为自己愚蠢的代价,难道不是你自己把人从人的属性溺爱成了在这份关系中失却了思考力的机器么?啃老,败家,皆由没有责任感造成,而责任感的缺失又是自己的作茧自缚,任由社会风吹雨打,相信他总有责任在肩,是自己过多的庇护毁了一个孩子与自己啊。

他看到人生的三个面目:服从,斗争,反抗;家庭,社会,伏脱冷。他决不定挑哪条路。服从吗?受不了;反抗吗?做不到;斗争吗?没有把握。他又想到自己的家,恬静的生活,纯洁的感情,过去在疼爱他的人中间消磨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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