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走,亲爱的。(2)

(二)

当决定要以“行走”来串联和整理我向自己人生提出的问题时,路线似乎也自动地展现出来。

是的。只要你想,总会有道路放在面前——只是很多人会因为这样那样不顺心的理由一口否决,然后继续抱怨上帝没有给她以出路。

面前放着的,其实就是天给的。大话西游里的猴子也这么说服紫霞,“老天说的还不够臭屁呀。”

我告别饥肠辘辘和冷湿交加的昆明,告别转到另一家医院、看起来病情也稳定些的母亲,和做了两次化疗后精神虽有不济但依然开朗坚定的姐姐,飞往上海。

当时的上海可以说有一个固定的地点供我加油补给,郎生正好暂驻该地做项目,长租了一间酒店公寓。我在上海稍作歇息后,周末爬上开往南京的高铁。

为什么选择这里?

因为这里有乌衣巷,谢安的乌衣巷。

不是夫子庙的乌衣巷,哪怕它确实是在今天的夫子庙,一个嘈杂的,食物难吃到丢尽南京颜面的游客到此留影之地。

魏晋风骨自是我一生推崇。打开史卷,可以在其中找到无数星河灿烂中,我所仰慕和追随的人物坐标,也是依此来定位自己未来将做为一个什么样的人。闪烁的群星中,谢安是如此风流别致的存在,不止一次我想要亲眼去看一看乌衣巷,可又告诉自己那早已不再有任何可供流连和凭吊之处。

这些都没错。

但我不想再错过。

夕阳斜留秦淮河边时,我赶到夫子庙,绕了些冤枉路后还是闷头摸到了乌衣巷。巷子很短,短到我不信它能装下王氏和谢氏哪一个家族。

不过不管怎么说,那地界儿总是他们踩过,总残有我想象中的萦萦蛛丝马迹。我沿着巷子走了三个来回,盯着两边的房子和边上的一口井,甚至认真地端详铺在地上的砖石——其实这些假动作只不过在掩盖我在专注做着的事——采集地气儿,纯心理上的。仿佛从前那些眉目明朗的标致人物携着麈尾走过这里时带起的清风,能穿越尘世轻轻扬起,零星溅到我的鬓角衣梢。

这么想和这么做的我,摊开来说的话,一定会被认为是个精神有问题的人吧。

但这就是我一直以来想看的,和想做的,是在医院和医院往返跑之间重读《六朝陈郡谢氏家传》时,我再次写到心里那个清单里的。

当太阳真的降到西边以西后,我终于走开,临走前居然真的看到一只小鸟飞停到屋檐上,静静地敛翅侧身远眺斜阳,显然它的镇静与我当场就半张的嘴形成对比。按照手机上搜索到的美食推荐,找到一家老字号,吃完一整碗和南京基本水准不符的馄饨。

在夜游秦淮河的小画舫里,随波浪荡来荡去的舱内一片昏黑,只有船头挂着的红灯笼与两侧过去的花楼暧昧相应,挤在几排相隔甚近的长凳上的游人,被偶尔晃进来的光映得面目模糊表情含混,唯有一个人聚焦不明地目视前方、嘴角上翘——就这样,在略浓的河水腥味里,我满足地坐着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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