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长行
现在,我独自一人走在黑暗中,周围是漫天飞雪,寒风吹得我彻骨冰寒。
我并不知道我从何处来,我的年龄、姓名、生养者全然不知。我只知道,我是个漫无目的的流浪者。
虽然独行并非什么难事,但意志终会有消磨殆尽的一刻。
抬头凝望,在纯净无暇的白色中似乎有一晃动的人影。
从样貌来看,他应该是个稚气未脱的少年,但语气里又带着些许稳重。
“哥们儿,一起?”
他递给我一根木棍:“拿着,用来探路。”
“谢谢,前方有什么?”
“什么都有,什么都没有,嘿!”
能在寒风凛冽的环境下说出这样风趣幽默的话语,也许,他本就是这样的人。
“嗯,长路漫漫啊!”
“暴雪快来了,还是趁早回去吧”
男人从冰面上起身,默默注视着我们。
“啊,我们是从山那边过来的行者,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请问前方是什么地方?”
“前方?什么前方?伸手不见五指的,还下着雪,我们啊,早就到尽头了!看,前方有座桥呢,过了桥,我们就不会痛苦了!”
当他说完,已经奔向那座桥。
再也没听见那个男人的声儿,我们继续向着前方行走。
“别在意,像他那样的人,扛不起挥舞旗帜的重任。”
“山?”
他只是笑:“你不必在意这些。”
他给了我一把凿岩锤。
“我以前,在山上建过房子,当然,只是个小工。”
“那应该只是个小土坡,或者是旅游地吧?”
“不,是一座荒山。我们在山顶上建房子,很大,还有泳池和花园。”
大雪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我和他急促的呼吸声在我耳边时起时落,眼瞳似乎也要逐渐散开。啊,是死亡将要降临了吗?
--嘭--我率先倒了下去。
“......前方......有光?!喂,起来,快--起来啊!我们走出黑夜了!”
黑夜即将退去,天边已经被光亮映得一边青一边蓝,就是黎明。
[第一幕 完]
第二幕·馨城
我们不知经历了多少次朝暮,他呢,从伊始的喋喋不休,到现在的一言不发。也充分说明,我们已经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行走了很久。
前方的雪层渐渐稀薄了,双脚也逐渐有了触感,还能见到逐渐融化的湖泊与一两颗枯木,虽是枯木,但这一切都在说明,前方有居住区甚至城市。想到这里,我们都加快了步伐。
踏入村落,能见到远处房屋上方的炊烟以及周围稀疏的草木,两旁的荒地还能看出曾经开垦过的痕迹,它正被空中那个浑圆的天体照耀着,然而土地已经龟裂。
前方有人正朝我们走来,看样子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
“喂,你们是干嘛的?”他走近发出询问。
“啊,我是从山城过来的,旁边这人是途中遇见的,见他可怜,就一路捎上了。”
农人拾起地上的包袱:“那行,先到我屋里坐坐吧,这烂天气估计会有一场暴雪。”
“这里就是馨城吗?总觉得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你是这里的居民吧,能和我讲讲吗?”
农人叹口气:“这里是外城,距离核心区可还有五天的路程呢。说是外城,却连个小镇都没有,人们只得在城门口采购物资,但最近的也得半天才能到,所以没几个人愿意待在外城,但又有什么办法呢,我们这生活水平,进了雪地不到一天就得死......”
我们一同走向农舍,过程中不时相互询问了解。
“那也挺苦,你们靠什么生存呢?这环境挺恶劣的,不可能种植任何作物吧?”
“以前没有天上这颗太阳时倒还能种种土豆甜菜什么的,现在嘛,根本不可能。”
“太阳?太阳不是......”
“我指的是天上那颗永远不会熄灭的能源体。那是薪财阀推翻旧王朝后研发出来的鬼玩意,只要财阀不下达关闭的命令,它就会永远亮着,而像外城的位置,几乎照不到什么光,所以开垦的田地就只能沦为荒地。还说什么为全馨城人民谋福利之大策,我呸!”
短暂的沉默后:“那现在呢?总还得生活吧?”
那中年顿了一下:“现在......只能靠生育小孩,然后把他们卖给核心区的豪门贵胄,以此来换取长久的物资与钱。他们却只能做一辈子的服侍者!”
他似乎不想忆起这些,所以别过脸去,望向远方的雪域中。
农舍是很典型的沙俄风,二十多平的小屋里只有一架用废木堆积起来的睡床,上面还垫着茅草,被褥已经有几个洞,却找不出针线缝补;其次,还有一张沾满污迹的小桌,上面放着大瓶大瓶的烈酒,食物几乎没有......但在睡床上方挂着一幅画,内容是一个农人手握着一把镰刀以及背景的麦田。
“你们随便坐,我去压点水烧来喝,哎,前几周妻子染了风寒走了,才把丧事办完,女儿又在几年前卖给西城区的一家富人,现在也不知道过得好不好,又辗转到了哪里,我现在已经没脸见她了,我就是个罪人!柜台上那张照片是我们和她唯一的一张合照。唉,我现在已经是什么都没有了。”他裹着一件脏得分不清颜色的貂皮衣出了门。
“唉,真是惨啊!”
“那些富人为什么要压榨这些人?”
“为什么?这有什么原因。人要富起来,就要经商。经商,就得会坑蒙拐骗,自然而然就把这些穷人压榨得苦不堪言!”
“诶,你知道有句话叫[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吗?我以前从哥哥寄回来的信里读到,他们老板谈生意的那一整桌饭菜,都倒去喂了狗!我呸,真是畜生,没人性的畜生!”
“是吗?唔......我倒是很想知道后面这幅画是怎么来的。”
说话间,农人进来了,把水放到桌上后,独自倚在小窗边,开始回忆他妻子的往事。
“她走后的日子我是一天比一天难熬啊!我和她在一起也有大半辈子了。整个村落的人都知道,我年轻时有多顽,整天拈花惹草,那时环境还没现在这么恶劣,还能种种土豆之类的,所以人们都叫我别玩啦别玩啦,再玩,到三十岁连老婆都讨不到啦!但我怎么会听呢?直到她的出现。她是从西村落流浪过来的,当时西村落被富人们针对,村子里所有妇女,包括小女孩,全都得送去作服侍者,长得标志的,就能去往核心区,没人知道去干什么,但人人都知道去干什么。她就这么流浪到这边。
那天我记得很清楚,冬日的午后,冒着寒风,她走过来,就那么一句[你好,我是从远方来的旅人,我在寻找可以拯救这腐朽的世界的勇士,请问你是吗?],我就决定,我要当那个勇士,为她斩断一切!就墙上那副画,便是她留给我唯一的念想......”
照片中的女子高挑挺拔,一件素白的连衣裙衬出她那张神情坚定的面目;小女孩则站在父母的身前,一只手拉着父亲,脸贴在母亲的腿边,眼神中洋溢着幸福。
农人不再说了,他面向窗外,我们都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但能听到细微的哭泣声。和炉子中的柴火噼啪声交织在一起......
[第二幕 完]
第三幕·路途
那农人不再说什么,径直走向门边,在准备出门散心的前一刻,他转过身来。
默默说道:“如果你们不怕死的话,就沿城门向东走,大概会见到一片森林,那是馨城的能源开发区。在森林边缘,是维持这座城市最大的木材制造工厂之一。我只知道这个地方,去不去是你们的事。”
门被轻掩过去,农人独自漫步于冰雪之间,无非是给这萧索的村庄再添一抹黯淡的灰色。
“行了,故事听完了,我也该走了。”男人起身,我也一同。
“我无处可去。”
“......随便你,不过我可告诉你,口粮只有一人份了。”
于是,从此刻开始,我们又一次踏上了没有终点的路途。但心中又深知,只要找到那个无所不能的哥哥,我们便有活路,能在这座大城市里扎根,娶妻生子,过上好日子。这是他的想法,大概也是我的想法。
我们坚信着!
在城门口,我们从骂骂咧咧的巡视管口中得知,所谓的城市并非一座城,而是一个国家,想要去到能源开发区,必须得有[高等身份证],这个小证件由各区域统治者分发,所需的代价就是--钱!
一千万马珂里[馨城通用货币]是成为富人的最基本要求,而想要扎根,必须有自己的资产,城中不会有任何酒店与旅馆。
我们绕过城门,向东方前进,一路上所见之景,皆是一片荒芜。
终于,在分完最后一点口粮后,我们见到一个被拆掉几块砖所形成的洞,洞口站着几个十几岁的小青年。他们冒着生命危险开辟这个洞口,就是为了在这里做买卖。
“五百马珂里一人,小孩老人加五百!”那个高大点的青年吆喝道。
“喂,你凭什么要多收人家五百,就因为他们有小孩老人?兄弟,我说你这么做生意是要遭报应的!”
青年瞟了一眼,坏笑着背过身去:“乡亲们,这价格高了吗?”
“不高!”下面齐声应道。
“听到没?呵,外乡人,我告诉你,从大门进,五千一次,而且出来还要五千。有老人小孩的几乎不可能出得来,因为你一个外城人不在下午五点前出城是会被城管活生生打死!”
他轻蔑了一眼,回到那岗位上。
我们不再说什么,只是用最后的钱买了进去的权利,随即冲出了这个令人心寒的地方。
在天上那颗“太阳”熄灭后,我们打着火把再走了两个小时,终于在一片黑暗中找到了一处光亮,即使是已经残败不堪的破烂景象......
[第三幕 完]
第四幕·陈述过往
“这里......还有人吗?”他微颤着询问道。
农人口中的大森林早已被砍伐得荒木丛生,我们每走过一段,就会看见大面积被锯斧切割过的树墩,那横截面光滑平整,用手抚过便能清晰感受到树的痛楚。而现在,这大森林也快走到尽头了。
穿越最后的树丛,一座巨型伐木场呈现在眼前,它的占地几乎能有先前我们走过的一大半。但现在,只有东南角一处铁板厂房闪烁着灯光。
“谁!”一声警觉的声音传出,随即走出一个约莫三十出头的男子。他手里紧攥着一块压缩饼干,脸上有一道疤痕,直接越过右眼与鼻梁,头上戴着一顶破旧不堪的棉帽。
现在,他正用审视的眼光盯着我们。
“呼,终于有人了。啊,别害怕,我们是来找一位叫十木的工作组长,他是我的哥哥,请问......”
“没有!我们这里没这个人,赶紧走!”
里面传出一阵低沉的男音,带着咳嗽:“陈,叫他们进来。”
我们不知道的是,里面还有大约一百来号人,都聚在这个只有仓库大小的厂房中,不少人已经睡去,清醒的,只是呆坐着望向窗外荒芜的景象。
那个低沉的声音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发出的,神情和先前在外城遇到的农人差不多。只是现在他躺在破木板上,右腿已经不在。
“我就是十木,你是?”
他望着眼前的一切,突然发出一阵怪叫:“不可能,不可能!这不是真的!哥哥,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是谁,是谁!我一定把他千刀万剐!”他发疯似的冲了出去。
“......林!是不是你?是的话就给我停下,转过头来,让我再看看你。”
“感谢你还能听我这个废物老哥的话,请允许我向大家介绍你。--大家,先起来吧,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十年前在山城收留的弟弟,他叫林,你们认识一下。”
大家对我们的到来总算有了点反应,都渐渐聚拢在十木的身边,询问城外的天南地北,轶事趣闻。这里也逐渐有了些生气。
在交谈中,我们得知,这片区域是馨城所有能源的最终来源地。遍布森林、山川、湖泊与矿区......由于资源丰富,在前朝统领之际,便有众多工厂林立而起。在薪财阀接手后便更无节制地开发,以至于现在从空中鸟瞰时都会有一半沙漠一半翠绿。
在一阵欢笑过后,大哥开始问起目的,我们不敢说出事实,眼前的一切已经证实,十木已经遭受了巨变,伐木场也早已物是人非了。
“额,哥,要不还是先说说你所遇到的事吧。”
听到这里,十木一阵沉默,大家脸上也显现出悲痛的神情。“唉,算了,你也大了,是该接受现实的残酷了,既然你想听,那我就讲吧。”
“十组长,我们想出去走走。”大家异口同声。
大哥听出了语意:“嗯,别走太远。”
十年前,也就是收留林的同年十二月,我怀揣着两个目标:自己生活下去、供弟弟上学。来到这里:
“嗬,老十,你这是收养个兄弟?”
“对啊,我看他一个人靠着捡垃圾生活,内心真的很难受,可现在的孤儿院嘛,你也看到了,我就还是把他收养下来了!”
“十哥啊,我知道你心善,但也正如你说的,现在城里闹了饥荒,财阀又下达命令要严控人口,你现在的情况自己都养不活,怎么......”
“够了!你还提那破财阀的垃圾檄文?什么严控人口,分明就是清楚老弱病残!......行了,让我自己静一会吧,别吵醒他。”
“行,那你接下来什么打算?孩子呢?名字呢?”
“我准备去馨城,那是这块版陆经济最发达的城市。等我赚够了钱,就带他过好日子!现在嘛,只能麻烦你了,我的好兄弟!我会每个月寄钱给你。至于名字嘛,十木成不了林,百木千木总能了吧,就叫他林吧,愿他以后能如一片浩瀚的森林一样,永远与这片土地同在。”
我只身一人来到这里,以为能过活得很好,但真正到这里时,才发现已经晚了。
“妈的,这鬼天气真不让人省心。--请问这里是馨城吗,我是从远方来的,想问问能不能找个工作!”
无人应答,地里几个耕种的农人呆看了一眼就埋下头去。
“怎么都不回答啊!不行,已经两天没吃过一口东西了,我真的......”
在一阵沉默中,我倒了下去。
“小兄弟,小兄弟?--忧,快过来,有人晕倒了!”
一个男人跑了过来:“哎呀,这咋一个人往地上睡呢,快快快,赶紧搭把手。”
馨城的第一天,我就这样狼狈的登场。
在炉火通明的木屋里,我和眼前两个救命恩人互相对视了几十秒。
其间,我环视了一周,发现还有个小女孩蜷缩在角落中,可能是害羞,就用双手蒙住脸,而手却在双眼处留出缝隙,偷偷地看。与她打个招呼,她却红着脸跑出去了。
“诶,你这人咋不说话呢?哑巴?”
“忧,不准没礼貌!你先出去,我和人家说两句话。--咳咳,你别误会啊,他就大大咧咧的性格。唔......你是从哪里来的,到此这里又是为了什么事呢?”
与男人那性格不同,女人的声音甜美得让我不知所措。“啊?哦,我是从西方的山城来的,听说馨城是方圆百里经济发展最好的,所以我想在这里照个好工作,然后......养活弟弟。”
“这样啊,靠自己养活弟弟确实难,况且父母还......”
“啊不是,你误会了,我口中的弟弟是我在路边收留的流浪儿,我看他可怜,所以......”
她突然惊叹道:“真厉害,能在现在这种环境下收养苦难者,说真的,这些年我还真没遇到过。”
“谢谢!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
“珍妮·梅,是我从书中取到的,你就叫我珍妮姐姐吧!”
她露出温柔甜美的笑容,却又带着些许关爱在其中。
“啊对了,刚刚那个小女孩是您女儿吧?真可爱,而且性格随您呢。”
“对啊,已经七岁了。她可是个小滑头呢,平时总耍小聪明,一见到陌生人就把那狐狸尾巴藏起来了。汐安娜,和哥哥打个招呼吧!”
小女孩却拿着一束花跑了进来:“给你!”说完就又跑没影了。
“对了,珍妮姐姐,你知道哪里有能挣大钱的工作吗,我现在全身是力气,正准备往外出呢。”
“不用着急,你现在浑身都是伤呢,现在出去没人会要你,先在我们这里住下吧,伤好再走也不迟。”
随后一段时间,我一直住在农人家中,时间渐渐把我们之间的隔阂消磨殆尽。特别是那个叫忧的大哥哥,虽然初始印象一直不太好,但日子一长,那点芥蒂自然就消散开去了。
白日就和忧哥哥种土豆;晚上,珍妮姐姐还教我法律,陪我看书,所以啊,每到晚上,忧哥哥就会一直在我们身边指指点点,这种温馨悠然的生活,是我这个早年丧母的人一直渴求的。
因为渴求,所以留恋;但这个世界,还不允许我这么早进入梦眠。所以,我带着对家庭与“母亲”的无限不舍,告了别,进入到这个更为深邃与黑暗的世界。
临行的前一天,窗外是彻夜冰寒的暴雪。杰茜姐收拾好家中的一切,我们站在相机前,那个从核心区抛弃掉的陈旧款式,闪过一瞬间的白光,留下了我人生的第一张合照。一张几寸的黑白照,保存的是我对这个温馨家庭的全部记忆,它所蕴含的,可能是后来所有见闻中都遥不可及的宝物吧!
我如是想。
“都给我拿出最好的精神状态,一旦发现偷懒者,立马给我滚出去!好,开始今天的伐木作业。”厂长对着SHM1000式话筒坐在高台上嚎着,仿佛要让全城人知道,东城伐木场是最伟大的木材制造基地。
“嘿,你看他那损样,整天就知道对着咱嚎,估计又被上面的人训了,哈哈!”
“行啦,组长,要是被听到了,我们就得喝西北风了,赶紧动起来,今天估计也很累啊。”
东城开发区最大的伐木场,工厂员工上千,每天都是震耳欲聋的响声,还有东边的员工食堂,也是整日弥漫着浓烟。这样一座森林资源开发厂,收入自然是很高的,这也是很多初到馨城的外地人的首佳之选。
但是,像这种企业,一般都不拿员工当人看的。
如我上述,那是我进入馨城开发区的一年后。在这一年中,有多少工友莫名离去,又有多少年轻的新人涌入,我记得很清楚。
因为整日浓烟的缘故,这里的天空永远都是乌云密布,但也极少有雨。即使如此,空中那颗永远不会落下的“太阳”依旧会在白日里照耀大地,那诡异的光让这里如同一座地狱加工厂。
森林深处,一阵惨叫声从远处传来。
“去看看!”
一名工人正躺在树干前,一只手按住小腿,痛苦地呻吟着。
“遭了,看那伤口应该是金环蛇没跑了!”
“组长,他......还有活路吗?”
“......估计难了。算了,这只能算倒霉啊,在这种地方工作,随时都得注意着。”组长沉默着离开了,看那背影,应该是想起了不愿回忆的往事了吧......
吃过晚饭后。
“厂长,求您了,救救我父亲吧。我不想失去这唯一一个亲人了!我给您当牛做马都行。”那是刚刚被袭击的工人的儿子,也和他父亲一起在这里工作。
“啧,我不是给过医疗资源了吗?”
“可......可那只有纱布和酒精啊,金环蛇可是毒蛇啊!”他痛哭流涕,“求您了,厂长爸爸,不,爷爷!爷爷啊,求您了,我不想一个人在这世上生活啊!”
--咚!男孩应声倒地。“都跟你说过没有医疗资源了,我们这种地方上层人士根本不屑于顾及,纱布和酒精还是我苦苦哀求下来的呢!......对不起,你父亲的事,我爱莫能助。”厂长急匆匆地离去,很快消失在众人视线内。
“--哇啊!!”男孩痛苦的哭喊声回荡在偌大的伐木场中,空中的乌云也愈来愈多。
“兄--”我想上去拉一把,组长却把我按住,我动不了,但他的痛哭声却在敲打我心......
这个事件后来的影响力的恶劣是我们所有工人都未曾设想过的。男孩父亲在当天晚上就驾鹤西去,他也消失在那天晚上。就在我们所有人都认为男孩已经死在外面时,“1302事件”发生。
在一个月后,也就是十三月二号,厂长一家在这一夜中全然死亡,厂长被捅了整整二十刀。所有工人都心知肚明,很多人都为这个男孩感到解气,暗自窃喜。
但随之而来的,是整个伐木场工人遭殃。男孩在两天后抓到,当天下午就在伐木场被处死。头颅的鲜血溅到一些工人的脸上,他们的身体都在颤抖,但没人敢叫出声。组长平时指指点点的威风荡然无存,一整天,他都以一副死鱼脸度过。
“这起事件很严重,我们无法想象,一个工人竟然会做出这种可怕的事来,你们反抗的行为已经触碰到我们的底线,没人敢保证以后你们还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所以,我现在正式宣布,从今天起,每天不允许任何工人出入伐木场,更不能去娱乐区!饮食也必须从原来的三顿降至两顿,也就是说,取消午食!唉,多无辜的一家人啊,我们对此表示默哀,Amen!”行刑官在高台上作出发言,还不忘洒落几滴眼泪。
这对所有工人来说,都是不公平的。这一指令一经下达,影响的不仅仅是我们这个伐木场,而是--整个开发区的工厂!第一次工人阶级运动--“碎裂”自然而然就开始了,从东城伐木场打响的第一声枪响开始,这颗由各地工人组成的反抗之心被彻底点燃。庞大的游行团每天都浩浩荡荡地在核心区门前来回穿梭。其他城市的观察卫星如此报道:“这将是一条对整个馨城带来浩劫的巨龙!”
当然,工人们付出的代价也是极其惨重的,几乎每天都有上百人化为历史的尘埃。
“十木,有你的信,是从外城寄过来的,怎么,你在外城还有朋友?”
“谢谢啊,你叫陈是吧?现在这日子可不好过,听说财阀已经动用兵变镇压西城和北城的组织了。”
“是啊,组长都被抽去当自卫兵了,咱们啊,估计也不早了!”
“算了,我给你留了晚饭,你先去吃饭吧。”
这封回信是北外城的那家农人寄来的,前两天趁着城门守卫的空档期寄给了他们。给篝火里加了点柴火,借着火光,我简单阅了一遍:
[谢谢你愿意和我倾诉这件事,但遗憾的是,我们对城内的事一无所知,看来财阀是有意要封禁这场事变。但是,孩子,你要知道,即使在一无所有的荒野,智慧的人们也会想到靠钻木取火来维持生存,但这并非一人之力为之,你是个聪明的人,我相信你会明白的。所以,抉择在你手中,也在大家手中,好好把握! --珍妮·梅]
远处是炮火的怒吼,这场战争也许并无胜算......
“陈,明天,我会去参加游行,不用给我留饭!”
背后传来水桶的击倒声“老十......我和你一起!”
两年后,工人日报更名第二阶级联合报社。最新一期报道称:“工人日报成立于薪历911年13月15日,初为“碎裂运动”代表产物,后因薪王财阀介入,意在实行[两阶级和平化条约]。于新历913年1月1日正式更名。联合社长对此提出明确表示:我们会坚决执行[两和],为全城人民创造一个更为适宜的物质、精神、政治生活环境。”
“我呸!真是瞎了眼,竟然让这个混蛋当选了社长,真不知道工委会是干什么吃的!”
“行了,老陈,虽然人人都心知肚明,但也别明说。咱们的路还很长啊!”
“--最新消息报道称:第二阶级联合社于凌晨三点发生重大火灾,联合社长、财阀委员长等三十位员工不幸遇难,具体火因尚未查明......”工厂的巨大银屏里播放着今天的新闻。
“虽然我觉得这一天肯定还会到来,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是啊,七年前我就说过,薪财阀绝不会善罢甘休,以他们政变前的嘴脸,迟早会再闹出事。就是可惜了碎裂中的同志们啊!”
“不,他们的牺牲并非毫无意义,至少,他们以自己的生命换取了第二阶级觉醒的意志,不是吗?走吧,完成今天的任务,然后去喝几杯。”
因为这次巨大火灾,薪财阀随水推舟,把第一责任完美的推卸给了我们。要求工委会赔偿十亿马珂里,这一举动再一次无一例外惹恼了所有工人阶级,甚至经由一部分商人的传播,导致外城绝大部分农人也逐渐知晓。
“老陈,你知道为什么上次工人运动会以失败告终吗?”
“薪财阀阴险狡诈?领导者愚蠢高傲?还是?”
“是,但不完全是,我们还缺少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加入--农民!所以,这一次,我们一定会成功!为了逝去的先烈与伟人!”
--嘟!!!一阵沉闷的喇叭声刺破了沉静的夜,也让我辩清了身份。
“云,南城的农民代表也到了。”
他清了清嗓子,铿锵有力地说道:“各位,云烈火这个名字想必大家都不会陌生,今天,这个人坐在这里,就是为了让大家永远不受压迫,永远能站起身来,和那群所谓的上等人平起平坐。所以,第二次工农阶级起义--焚灭,由我云烈火打响的第一枪开启!愿这场烈火随云飘荡在这座城市的上空!
那么,我们的口号便是:纵使神形俱灭,亦与自由同行!”
随即,一声声洪亮的口号在这间铁皮厂房内此起彼伏,声势犹如涛涛江水。
于是,“焚灭”于921年7月23日深夜,由一声枪响起,开启了漫长的征战岁月。
“所以,这本就是一场战争,与薪财阀的较量,早在十年前就开始了。不过,这也算是对人民觉悟的考验吧,至少我不后悔!”
听完这段讲述,林瘫坐在地,沉默不言。这场历时数十年的纠纷不该被遗忘,而是需要更多后来人知晓,比如你,比如我,比如少年们。
“老十,快进地下室!”外面传来陈的声音,“财阀军又来围剿了!”
“快,让他俩先进地下室!”
“哥,那你呢,还有这百来号人......”
“不可能的,地下室还在建造中,现在最多也只能容纳二十几个......但你放心吧,大哥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这次肯定......”
“--哥!你已经跑不起来了!”
几行清泪不经意间出现在十木的脸上,出现在他那布满伤痕的脸上......
“抱歉......我不想......不想再让老陈死在我面前。纵使神形俱灭,亦与自由同行!”
十木从衣服内层掏出一串项链,虽远不及上流货那么耀眼夺目,但完全可以看得出来,这是匠人一步步靠手悉心制成的。现在,仍在稍作昏暗的明光下显得熠熠生辉。
“唉,你看看,这还是我八年前买的,当时就想着给远在北方的你买点礼物,以后遇到变故了,就靠这串项链支撑下去,没想到啊!这十年动荡竟让我们兄弟俩唯一的心系绳给断了啊!”十木转过头去,一把抹干了眼泪。
“--你们两个,定要护两少年周全。然后,让小孩子先进......”十木毅然决然转过头去,“兄弟们,最后一战,别再留什么遗憾!”
“抱歉,林。”
[第四幕 完]
第五幕·逃脱
凌晨五点,浮起的积雨云肆意将那暴雨连同这电闪雷鸣挥洒于大地各处。
馨城,东部开发区,城东伐木场。
“老十,五点到了!”
“好,咱就用这场暴雨做一个障眼法!你去通知爆破负责人,给我狠狠炸了他丫的!然后......兄弟们,把最后一把子弹上好膛,不要留下遗憾。”
嘭--一阵巨响瞬间将这场雷雨的风头掩盖过去;“冲--”由陈带领的最后一支自卫军组成的怒号声席卷了整个伐木场。十木坐在黑暗的厂房中,“啪嗒、啪嗒......”暴雨很有节奏地击在铁板上。他借着雷光瞥了一眼与弟弟的合照,随即将怀表仍在荒野中。
城东伐木场,地下室。
“愿主保佑,愿主保佑!”林坐在黑暗中,嘴里不断祈祷着。
“林......”
“别过来!我在为哥哥求情,没有他,我活不下去!”
雨水渗透地表,不断从上方的泥层里滴落雨水。在这四十余人中,最大的只有二十岁。
“小林,老十也经常跟我提起你,说你是个能扛起重任的英雄,英雄是不会轻易流泪的,对吧?”领导者试图安慰他。
这场血战值得被后人写进历史中,他们会知道,一百人不到的自卫队死守伐木场整整十二小时,他们面对的,是薪财阀一千人的精锐剿灭队,配备最精良的武器与作战经验丰富的老将。
城东伐木场,下午五点。
十木拄着拐杖,一路踉跄地走出厂房,此时,暴雨已然没去,不远处是陈首身分离的尸体。
“哈哈哈哈--斯潘塞,你知道这最后一次对话我想对你说什么吗?我要说:焚灭运动不会结束!我一个十木死了,还会有千万个十木站起来!他们会继续向你们怒吼,用行动毁灭这腐朽的一切,就像原上之火,一旦引爆,便会焚灭整个荒原!”
他晃悠悠地转着:“故人西辞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这吟的诗随那东风飘荡在雨后空寂无人的远方,伴着一声枪响......
地下室,深夜十点。
在无尽的沉默里,有一个声音:“大家收拾一下,我们逃出去!”
“林?你真的......”
他拨开项链,里面安然躺着一张合照,“哥哥是伟大的领导者,既然我是他唯一的亲人,就更应该秉承遗志,活下去!”
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尸体遍布整个大地,周围没有一丝声响,也许是大地的哀嚎。不远处是十木的尸体,他并未倒下,只是用一只手臂拄着拐杖,左腿半跪着,胸口的鲜血还未凝固。
林握着尸体冰冷的手:“一路走好,哥哥!”
寒冷的冬夜,只有夜空中七颗星星与我们这支逃亡者相伴。
“前方应该就是那几个小青年开辟的洞口了,我去和他们商量商量,也许能行,然后......先去北外城农人家里避一避吧。希望他能同意。”林一边赶路一边和我商议着。
“嗯。林,望你节哀,我们的路还有很长,可别忘了,这一路上,还有我呢!”
也许是我突然开朗起来,他几乎愣了一分钟:“啊......谢谢。是啊,我们的路还有很长呢。”望着夜空中闪烁不定的星,他回过头来,“你还没有名字吧?要不我给你取一个?”
“名字?”
“取个啥名好呢......”--远处燃起一堆篝火,那是巡查队的庇护所。“火......星火?!对,就是星火!取义[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之意。怎么样,还不错吧?这可是我记得最深刻的一句话了。”
“星火?嗯,我的名字叫星火!”
--哐当,铁桶掉落地面的声音击碎了沉静的夜。
“你们几个小兔崽子,竟敢私自破坏公物,还敢开后门?”城门护卫穿着一身厚重的铠甲,嘴里嚼着桶里煮烂的骨头,“不用解释了,准备进大牢吧!”
瘦小的青年似乎瞥见了我们一行人,乖觉地用手指着左前方一处杂草。
“他们也是英雄。”
“对啊,乱世之中,谁能站出来,谁便是英雄。我的新知识。”
“嘿!”
清晨六点半,北外城农户。
“大叔,你还在吗?”敲门许久无人应门,我一脚踹开,屋内还是原来乱糟糟的摆设,只是不见人影。
二十来人一齐挤进一间二十多平的小屋里。“怎么会呢?难道他想不开,自杀了?”
“行了,别乱说。也许只是有事出去了吧。”
屋内与屋外的温度差不多,透着一股寒气,壁炉里没有温暖的火焰,甚至连余烬都见不到,空荡荡的,与这所小木屋一样,永远是孤独的沧桑老人一般。
“小林,墙正中的那副画怎么看着有点斜啊?”领导者穿过人群,靠过身来。
“嘿,你还真别说,我们当初还没注意。”
我索性把画揭开,画框后藏匿的--是一张半新不旧的信纸。
咚--身后传来踢门的声音,以及门口一米八出头的城门巡卫:“通通给我抓进大牢!”他身旁正是那个农人。
“你特么的,我们怎么你了?竟然卖我们!”
“星火,别冲动,把信藏好,见机行事。”
我们一行人并未逃脱掉,只是在一所小木屋的烈火中渐渐远去。
[第五幕 完]
第六幕 高山与迷路人
某年某月,某时某刻,一行人走进这迷雾萦绕的荒山之中。他们手里拿着锄头镰刀、扳手锤子、鼠标键盘。在这深山中漫无目的地走着。忽而,雾气中散出一股血腥,拨开迷雾一看!
前方竹林中,有一人,身着西服革履,头戴一顶礼帽,整个人被一根从地底冒出的尖竹穿体,竹尖部分的鲜血正流过他的脸庞。
此时,从山间传出一阵鸣叫,翻译过来是:我已为你们铺好了路,现在,该你们走了。
此时此刻,我们一行人走在雪地中,身旁刺骨的寒风刮过我的脸颊。
“你们觉得这故事怎么样?”林转过头来问道。
“唔......挺好的,就是不知道他们走出山没。”
“肯定走出去了啊!山神都给他们提示了。”
“山神是什么?”
“额,大概是一直住在山里的神仙吧,以前我爸爸给我讲过。”
林不再开口,只是含着笑注视着他们。
“愿主拯救这被恶魔践踏的尘世!”监狱行刑官的声音在监狱押送大厅的大银屏上反复播放着,他那瘦小的身躯仿佛被风一吹就会瘫倒。
一根警棍狠狠地打在那个领导者的身上,领导者应声倒地。“不准把你们那恶心又肮脏的脸对着我们伟大的监狱长。再有这事,你们会比他的下场还惨!”随即,他还啐了一口唾沫,鄙夷地看着我们。
馨城监狱第一百二十八号牢房。时间,未知。
领导者痛苦地躺在角落,那是这所监狱唯一干燥的地方。由腹部流出的鲜血已沾满周围的墙壁与地面,所有人围在他身旁,却只能痛哭着、安慰着、吼叫着。这最后一段路,相较于这世上的其他穷人,他走得并不孤单。周围是曾经一起生活过、反抗过、痛苦过的兄弟姐妹,还有,他也是个英雄。
“小林......你过来一下......”
林默默走到他身旁,无人能看清他的脸,但能隐约感到有泪水划过那瘦长的脸庞。
这是一场等待,漫长的等待。周围是漫无边际的黑墙,还有污水渗过墙面,走廊是昏暗的油灯。这一切,仿佛都在为这个不知名的陌生人送行。
“我的......名字叫......”
一分钟,两分钟,一刻钟......时间就这么流逝过去。可它似乎忘记了什么吗?没有,它只带走了那个不知名的小伙子。而这群少年,这群仿佛被暂停的少年,只是在祈求时间:“再慢些,再慢些吧!”
“谢谢你。”终于,林在长久的沉默之中,抽泣着开了口。
“哇啊--”压抑、绝望、死亡、黑暗,这些因素无时无刻在抽打这个十七岁的少年。终于,在某一刻,他撑不住了,只得尽情将那些杂念释放出来。再以泪水稀释这些杂念。
他再次擦干眼泪:“大家先休息一下吧,你们已经很累了。”
黑暗中,林拉了拉我的衣角:“星火,我是不是很没用?”
“唔......也许真是。不过,据我所知,一个伟大的英雄,背后都有一个好兄弟。”我露出狡黠的目光,偷偷笑着。
“你这人!我可是把你当好兄弟才找你倾诉的。”
“啊好好好,我不开玩笑了,早点睡吧。”
馨城监狱第一区走廊外。时间,深夜。
“监管长,监管大爷,您答应我的钱和房产证呢?不是说好的吗?”农人跟着监管组长一路卑躬屈膝着。
监管组长把他领到走廊尽头的落地窗前,指着天上的月亮:“过来,你看啊,这天上的月亮大不大?圆不圆?”
“又大又圆!就像您......”
“诶诶,打住。你再看月亮旁我们伟大的薪王下令建造的[心太阳二号],怎么样?”
“同样是又大......”
“停!诶,老兄啊,这就是你的问题了,你自己没把握住机会,不能怪我啊!要知道现在这整块大陆的各方面资产的大半截身子都已是薪财阀的。那每个人说话就得注意点儿,比如你这话就不能说同样,你只能说绝对。懂吗?”监管组长那张脸上挂着的伪善笑容让农人直犯恶心。
他抄起一旁的扫帚向监管组长劈过去,但后者似乎完全预料到这场袭击一般,一个躲闪规避掉棍棒。哐当一声,棍棒落地,只剩农人颤抖的缩在角落里。
他露出狡诈的笑容:“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从这里跳下去、和那群下等人待在监狱,等待死亡。”
“喂,你们牢房来熟人了。”
狱卒拖着那个农人,将其扔在潮湿的地板上。
这声响动让一群人逐渐醒来,其中一人用手指控着农人:“就是你!就是你害死了那个兄弟,你知道么?我们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他的尸体都还在这监狱里,尸骨未寒啊!”
其他人渐渐围了上去,准备为那个领导者报仇。
农人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忏悔:“我是个罪人,我罪该万死!结束我这条烂命吧!我要为他谢罪,我要过去陪她!”眼泪连着鼻涕往外淌。
“算了,放过他吧!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这是我这么多年来唯一能读懂的一句话。”林站起身来,“况且,我们这里还有一剂良药能让他彻悟。”
他手里捏着的,正是那封夹在画框中的信,封面上是娟秀的字体:沉睡的少年·舒平忧 收
第二天。
与他一同拆开信封:
今天,我在病床上写下这篇文字,或许,这便是我存在这世上最后的痕迹吧。
像我们外城的这些人,不需要名字,因为对于那些人来说,我们不过是工具罢了。但,在我活过的这些岁月里,我见到的乡里亲邻,其骨子里无不有一种奴性。这种奴性带给他们的,只有毁灭与灾难。所以,我在很小的时候,便下定决心找寻世间最具血性与反抗力的勇士。
我叫珍妮·梅,取自一本英雄列传。我认为,人如果有名有姓,至少能找到过活的意义。
在没有被实行“西部碾压”前,我一直在城门口的人民图书馆学习,也在书中读到过众多我可能这辈子也读不到的东西。我能知道,在遥远的东方,有一群同样在经受苦难的人民,只是他们之中出了两位领导者,这是带领人们开辟新纪元的伟人,同时,也带领人类走向一个更为人性与全面的环境理念。它就是“社会”!
但人总会逝去,伟人也一样。所以在悲痛下,我写下这篇感慨,同时,也赠与你(们):
在历史的长河中,总会站出几个先导者引领航向,
他们被称为伟人,
当伟人倒下,也就失去了指向标,
我为他们哭泣,因为我是历史的见证者;
我微笑面对明日,因为我是过往的传承者;
我即是过去,也是未来。
而未来终不属于我,而是他们。
我会一直等下去,等他们出现的那天!
最后,我想谈几句他,那个对未来充满迷茫的少年。
他只是个普通人,一个爱耍小聪明的普通人。我知道,他担不起那种重任,但他也傻得可爱。几十年了,从少年的懵懂无知到现在的独当一面。对于他,更多的是欣慰吧。也许,我是该停下脚步,与他共度树下乘凉梦。那么,少年们,未来交予你们了!我也为他取了名:舒平忧。对我来说,已是刻骨铭心。
当然,还有我的女儿,我最对不起的人。当初送她走时,还那么小,还那么天真无邪,还应该躺在母亲的怀里撒娇,可却要替我们去承受这恶鬼满盈的世界。最后见她是前一天晚上,她似乎还什么都不懂,只是在怀里问道:“妈妈,我明天就要像你当年那样去远方探险了吗?”她甚至不知道即将面对的是统治者们丑恶的嘴脸与公子哥和大小姐的无情嘲讽。也行,我只得到阴曹地府去忏悔吧。
那么最后,“忧,如果你能在下个世界的碎片中找到我,我希望那还是你!”
无尽的沉默浸透整个牢房,没有人再开口,脸上也不再露出对这个世界的不忿。仿佛这个牢房已不存在,周围是群山环抱,雾气缭绕。
“舒平忧……舒平忧……舒平忧,我的名字叫舒平忧?!”他一直重复着,涕泪满面,“原来,你才是我的引路人,把我这寻不见路的烂人从深渊中硬生生拉出来了啊!你教我认字读报,供我知晓天下事。可自从你走后,我便不知道该怎么活、怎么走啊!”
一个即将奔四的男人,跪在地上,发迹凌乱,面部完全被遮住。双手捶着地,哭声响彻整个楼层。这个男人的泪水与哭声中含着悔恨与自责,虽无人能从那泪水中得知具体,但已知晓,这个人,已经从地狱回来了。
“忧哥,我这样叫你可以吧?”林再次开口,“请节哀,存在这乱世中......”
“你不用这样做,是我害了你们。”他慢慢站起身来,“就在刚在,我似乎找到了唯一能使我付出生命的一件事--和你们一起,开辟一条新路!毕竟我和你们一样,都是下等人。当然,我是个罪人......”
“不,我们都是同等的。正如你妻子珍妮所言:我会一直等下去,等他们出现的那天。他们,不就是还活在这世上的所谓的下等人吗?啊,顺带一提,我的哥哥,十木。也曾被你们救过,他说过,你不坏。”
舒平忧站起身来,一把擦干眼泪:“好!那就让我们联起手来,亲手焚灭那罪恶的薪财阀!”
“对,我们的名字就只有一个--工农者!”
[第六幕 完]
第七幕 以血渍路
由于得天独厚的经济与地理优势,数年来,南核心区一直行走在四个分区的最前沿。
“哟,小妹妹,一个人喝呢?”几个小混混醉醺醺地叫嚣着,其中一个已经把手搭拉在女孩的肩上。
女孩站起身,用娇柔甜美的语气挑逗着:“哥哥们,先别急着撩啊,来,先喝几瓶。”随即,她拿起桌上的拉图,自己先一饮而尽,再拿去酒杯,迈着妖娆的步伐向老大走去......
一阵踢门声瞬间将这包间内的暧昧气氛一扫而空,而后传来一阵低沉的男音:“汐安娜,该走了!”
两人走在霓虹灯闪烁的核心区内,周围尽是商场店铺、广告灯牌、城际轻轨这些现代化产物,整个城市是完全的赛博朋克风。
“你以后还是别去那个酒吧了,作为风家的女佣,实在有失体统。”
“是,少爷。”她一改之前酒吧陪酒女的态度,以至真至纯的语气答道。
“嘿,我说你啊,刚才不是挺能闹的吗?怎么见到我就把狐狸尾巴藏起来啦?”
她似乎快憋不住笑:“噗哈哈哈,好好好,我认输。真的,看你那滑稽样我就已经投降了。诶,我说风子澜啊,你真挺能装啊!”
男孩露出满意的笑:“这才对嘛,还说我呢。行了,回去吧,我知道你讨厌霓虹灯。”
馨城监狱第一百二十八号牢房;半个月后。
“各位,这就是我那天晚上记下来的大致坐标,虽然不完整......”
“足够了。不过我挺意外你能有这么好的记性。”
“出去再夸我也不迟。那么,我来说说具体路线:这所监狱是整个馨城戒备最森严的,想越狱......没太大可能,但可以试试,机会总会有的。我打算分两队,林和星火带领一部分走西区,那边的狱警不是很多,而且都是小屁孩。穿过那条走廊,会看到一条林荫大道,大都是监犯活动的地方,但旁边是操场,注意不要被发现,接着就是清洁间,那边的狱警有一部分是受工农运动影响的,在凌晨十二点会来到清洁间附近的绿化林里,那边有一个能逃出去的洞。不出意外,你们的路不会太难。”
“那你呢......”
“我?”舒平忧用手抚着刚画下来的地图,“我不是说过,我是个罪人嘛。”
此时,大家都读懂了他的弦外之音。人群中有无数躲闪的眼光,他们想逃离这里,但心中又被这个快步入中年的男人所动摇。
“舒平忧,我跟你去!”林挺出身来,拍拍胸脯。
“算了吧。我妻子的绝笔信你们也看过了,那未来是属于你们的,未来的主人不该失去一个!”
这场商议进行了五个小时,终于,在傍晚时分,计划定了下来:
明天晚上九点,狱警组长会去会议室开会,那时,每个牢房口只会有两个狱警把守。三个人出去后,舒平忧会先去控电室关闭所有电源,引起恐慌后,林和星火带领的众人趁乱突出重围,最后,与通外的狱警会和。
计划定了下来,没有任何异议。
午夜,我在半梦半醒中听到两人模糊的对话:
“忧叔,我这样叫你行吗?”
“......你说。”
“呼--这种日子终于可以结束了!明晚上就可以看到月亮了,真期待!”
“小鬼,你害怕?”
“......还好,这场反抗已经有太多工人、农人献身于其中,我一个臭小鬼又算什么呢?再说,还有星火呢。”
“我一个农民也没啥文化,但年轻时杰茜也教过我。她说人们已处于烈火之中,但每个人都以为这是冰原,需要有人站出来把他们这幻想打破,就需要更多民众被烈火焚身。小鬼,你是明白人,应该懂吧?”
此后的声音离我愈来愈远......
第二天;晚上九点。
“记好接头暗号,不要落下任何人,我走了。”说着,舒平忧向控电室奔去。
林抹过眼泪:“集合,换衣服!”
由于集体开会,控电室外只有两名巡警把守,从小窗看过去,室内只有一个操作员。
舒平忧压低帽檐,向巡警走去,他现在可是第一区巡逻组长。
“组长,您不是应该在开会吗?”
“我出来上个厕所,不行吗?话说,你俩这状态,昏昏沉沉的,被混进来的暴乱分子袭击怎么办?先去清醒一下吧!”
支走两个看守,他以最快的速度冲进控电室,一刀刺穿控电室的心脏。再一把拉下控电总开关,一瞬之间,整个监狱漆黑一片。惊恐声、尖叫声、口哨声交杂在一起,这个监狱彻底陷入了恐慌。
“走吧,星火!后面的都跟上。”
由于提前得到了钥匙,二十余人很快便狂奔在长廊上。
“林......”
“叫我哥也行!我说星火啊,假如哥这次没跑出去,你怎么办?”
“不知道!”
“不行,你必须知道,你必须带着哥的遗志活下去,懂吗?不过,如果能出去的话。呼--”他叹出口气,“我想去看真正的月亮,小时候在故乡时,还经常能见到呢。”
“哥?!”我向林那边望去,他在笑,笑中带着些许悲怆。
“没问题,一定能看到最大最好的月亮,我保证!”
当跑出大楼,进入林荫道时,电源恢复,整个监狱再次灯火通明。我们便知道,舒平忧他......已是九死一生了。
“靠着树走,不要望操场上看!”
我们被迫慢下脚步,还必须在过程中寻找掩体,两百米长的林荫道硬生生走了半个小时。
当我们刚步入树林时,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你们这些小崽子还准备跑哪去啊?”是那个监管组长,“那个洞口已经不复存在,早就被我们修复了,上方就是高压电网,你们还能逃到哪去?”
随即,大楼的隐形投影屏上显出了舒平忧的身影,他已经被吊在七层高楼的空中,心脏处的鲜血还未凝固。
“起初就是一场骗局吗?”林质问道。
“对,但没有想到啊,竟然是你们这群小兔崽子。我可提醒你们啊,监狱长十分钟内就能到,你们放弃抵抗的话,明天还会有个体面的死法。不然......”
“够了!”
我拉住林的手。
“放心,我会没事。”
他抬起双手,只身一人走出树林。气势却比对面拿枪杆子的警备队要强得多。
“只有你一个吗?”
林坏笑着:“你猜?”
突然,藏匿在警备队背后的二十余人冲了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击倒,顺势夺枪。
“怎么样?现在是公平对决了吧?”
这一举动彻底惹怒了监管组长:“你个小杂种,都给我上,别留活口!”
一场血战正式打响,在监狱最后的出口处,犹如伐木场之战一般,这场战斗没有任何人认怂。最大的不过二十岁,最小的仅仅十四岁。都冲上前去,或于枪林弹雨间穿梭;或血溅刀光剑影处;甚至赤手空拳也不曾退缩过。这便是从战火中走出来的一群少年,但不仅仅是少年们,他们所坚守的,是焚灭行动永不磨灭的信念。
“星火!”
混乱中,我听到林的呼喊。
“我在,有什么能帮忙的吗?”
他转过头来:“还记得我第一次遇见你时给你的凿岩锤吗?用它去击碎墙壁吧,然后--好好活下去!”
我掏出包中的凿锤,完好无损。从每一处细节上都能看出,这把凿锤,是他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不,我做不了,我没那个资格替你活下去。”
“听话,不要让哥最后一次替你遗憾。”
握着手中这一把救命锤,再望向四周,已是尸横遍野。藏匿于树林中的最后十几人也冲了出去,纠结中,一个还稍显稚嫩的声音传入耳中:“星火哥,我走了。”
我知道那是队伍中年纪最小的,前段时间,他的父母死于围剿中。我下定决心,一把拉住他的手:“别去!”
凿锤在手中不断地击打着墙壁,虽已修葺过,但明显可以看出刚完工的痕迹。每一次敲击,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自己:星火,这一切的命运都掌握在你手中!汗水与泪水交织在一起,让人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哥,已经凿穿一半了,你们先过来吧!”
“......你们先--走,我一会跟来!”
心中一悬,但手中的凿锤竟越来越快,砖石不断碎在地面,即将要成功了!
“哥,快过来,我成功了!”
无人应答。
“哥?哥?!”此时,一阵凉风袭过我的脸颊。我仿佛已经知道了什么,抬头向背后望去。
在这个罪恶的监狱里,曾被财阀制裁过千千万的恶人。当然,只是这一次,正义站在了所谓的“罪犯”这边。而对面,则是恶魔。
凌晨,后大院内。
我再望去时,已成一片血海。兄弟们的尸体遍布于各处,他们的脸上,只写着痛苦与绝望二字。再无人能想到,这些尸体中,竟只是一群正值青春的少年。而正中央,林半蹲着,子弹从脑后穿过,停留在他的大脑中。我在他脸上看到的最后一抹笑,是窗口处那抹凄凉的笑。
他的生命,永远停留在十七岁。
整个后大院被所有预备队围成一个半圆,从人群中走出一个中年模样的秃头男人,留着一嘴串脸胡。他手里握着的,正是枪杀林的那把勃朗宁。
监狱长一脚踩在林的尸体上:“你过去看看树林里还有没有人。”
迫于无奈,我一头钻进洞口。
监狱外是一条通往核心区的河流。此时,我独自一人沿河道走着。在黎明之际,我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哥,是你吗?太好了,我终于见到你了。”我望着前方林的身影,向他奔去。
快要拥入怀中时,他化为余烬,飘向远方。耳旁只回荡着他的声音:好好活下去!
“不——不要走,不是说好一起逃出去看月亮吗?我说过不要离开我啊——哥哥!”
我含着泪惊醒过来,已是黄昏。
“这……是什么地方?”
一个清脆甜美的女孩声音传入耳中:“你醒啦?还是先躺着吧,你身上的伤太多了,先把药喝了再说吧。”
“你是?”
“嗯?啊,抱歉抱歉,我都忘记介绍自己了,我叫汐安娜,全名汐安娜·梅。叫我汐安娜就行!”
[第七幕 完]
第八幕 火与光
风家大宅,一个位于南核心区中心的世代古宅。自前朝统治末期便有了现在家财万贯之势的雏形,那时的风家,刚经历过一场朝代更迭。风子澜的高祖风太纪是南城的管理大臣,掌管范围包括政治、经济、法律、军事......在当时很长一段时间里,风家被推崇为治城要家。
然而,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在前朝即将腐朽破败之际,重臣风太纪率五十万大军将前朝政地围得水泄不通。
他深知,如今的统治政策已然没落,这座城若想存续立足于大陆的资格,就得更朝换代。
所以,待到薪财阀接位之时,风家早已成为家喻户晓的名户了。
风家大宅;深夜。
风子澜独自坐在观赏台的摇椅上喝闷酒,这摇椅围着一圈花卉。在他童年时便已存在。
对着月光:“汐安娜又没来过吗?哎,真是--”拿起酒杯先闷一口,“不痛快!”再起身,“这家伙,又出去鬼混了吧......”
“梅,这字怎么感觉很耳熟......啊,不行,头又开始痛了!算了,就叫你汐安娜吧。”
汐安娜叉着腰,莞尔一笑:“对嘛,就叫汐安娜才对。”
星火已经在这间小屋生活了半个多月,每天重复着同样的生活,虽然这种生活对他来说枯燥乏味,但也是平静安宁的美好。况且,每天还有人陪他聊天说话。
但这些日子里,星火从未真正感到生活的静好,或者说,他一直在自责中度日。林以及小队的死亡让他再也抬不起头来,前几天收音机中的新闻更证实了这点。
这团火已经熄灭了,那么,需要谁去当这束光,继续将其点燃呢?
“我说,明天咱们去柯蒂斯公园怎么样?我已经有很久没去过了。
“公园?什么东西?”
汐安娜转过身来,惊异道:“你......认真的?”
愣过几秒后,随即又停下手中的活,对其解释道:“所谓公园,就是制造快乐与回忆的地方,也许你那远方根本没有这种地方。”汐安娜面对星火,手指着他,“但我就是要让你感受到生活的美好!顺便嘛,想看看你心里到底装的啥,嘿嘿!”
窗外的月光洒进小屋,把两人照得银灿灿的。
“月亮,是月亮。”
“对哦,今晚的月亮太美了。”说着,她便趴在窗台上,望着夜空。
“月亮......”
“快来看,还有星空呢。对了,我还没为你名字呢。”
“星火,哥哥给我取的。”
“你还有个哥哥呢?”
后者无言,便只有沉默了。
马克俄正做着养身操,不远处的宠物狗狼吞虎咽地吞食着狗粮。
“薪王大人,听说最近那群下等人闹得很凶啊,还发起了一个叫[焚灭]的工农运动,很多外城人也参与其中,您看是不是?”
“什么工农运动,这群下层生物在上次还没吃尽苦头么?不过,也不用那么担心,这次围剿不是把东城伐木场那群闹得最厉害的除掉了嘛,而且,我听说监狱那边也除掉了越狱者,监狱长还把领导者的头颅挂在监狱楼上示威呢。所以别担心!”
“是。”
“你下去吧,别忘了上午的健身计划。”
第二天清晨;南区摩诺小楼302室。
“星火,先去楼下等我吧,我还有一会儿。”汐安娜一边翻着抽屉,一边提醒星火。
能在雨后的朗朗晴空里出门走动,是最好不过的事。而且南核心区还是距[心太阳]最近的地方,阳光充沛。
星火打开房门,眼前是一个小天台,一切都是那么安然美好:东墙边儿上种着从花卉市场淘来的紫罗兰,现在正沐浴在阳光下,大片大片地绽放着;西屋窗台上放着几盆风信子,以及窗棂上挂着的风铃,此时正由风儿摆动着发出清脆的铃声;天台边儿上能看到楼下卖早餐的小推车和急匆匆上班去的人们。锅铲与铁板碰撞产生的乒乓声、自行车急促的铃铛声以及喇叭里的叫卖声。工薪阶级和小资产的充裕生活皆在这条小巷子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星火,我不是叫你下去等我嘛,怎么?找不到路?”
“真美好。”星火望着楼下的生活景象说。
“对啊,我每天早晨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先在天台上接受第一缕阳光,然后望着下面市井的烟火气氛,一边洗漱一边收拾东西。怎么样,幸福吧?行了,出发!”
“今天可不止我们俩,你还有个新朋友在公园等着呢。”汐安娜在买早餐的途中说道。
“新朋友?”
“他叫风子澜,我在他们家做女佣。--啊,老板,记得多放葱--他啊,就是个外冷内热的家伙,别看平时闷着头不说话,只要把他关房里两三天,他绝对跪着求你陪他呢,哈哈!”
她把端来的米粉放在桌上:“尝尝吧,核心区里的美食,味美价廉,保证不会后悔的。”
星火望着碗边的两根木棍:“这是什么?”
“你不知道?看来还真是第一次进来啊。好嘞,那就让我来教你吧。下次可不许再这么占我便宜啊!”
风子澜已经在门口等了将近半个小时。现在,他正坐在长椅上,双目无神地盯着地上的一排蚂蚁。
“风子澜!”
听到熟悉的声音,他一扫之前的不快,站起身来,准备以最好姿态迎接这个女孩。但仅接着,便由上一秒的喜笑颜开变为愁容满面。
“汐安娜,这是谁?你不是说只有你一个人吗?”
“啊,我来正式介绍一下,这是我远方表哥,叫星火。从北区过来的。你俩认识一下?”
风子澜上下审视着这个破破烂烂的少年,一脸怀疑:“你表哥......”
“--啊,行啦,别管那么多,今天就是专程带你俩出来感受一下生活的美好,正所谓我们最豪迈最光荣的事业乃是生活得诗意嘛,快快快,进去了。”
没错,其他一切都是在为生活得有诗意服务罢了。即使昨夜有无尽的苦难将你打倒,把你的身躯踩在地上,消磨你的意志,摧残你的身心。但请相信,黑夜终有过去的一刻,而那一刻,即是光明!
“--呼,很久没有这么痛快过啦!”汐安娜对着即将暗下去的能源体尖叫着,仿佛要把所有平日里的不快释放出来。
风子澜则转过头去,称赞低头不言的星火:“没想到这家伙还挺放得开嘛,刚刚在过山车上的那声尖叫可把我吓着了。”
“......你们继续玩吧,我先回去了。”
“不行......至少在天色暗下去前再去坐一次摩天轮。星火,我保证会让你得到你想要的东西!”汐安娜正对着星火,清澈的眼中透着一缕光。
“汐安娜,有话好好说嘛。”
“......风子澜,你也一起,和你也有点关系。”
雨夜,她又站出身来,打着油纸伞,一路上缄默不言,手中捧着一团即将熄灭的火焰。幻灭的,永恒的。
柯蒂斯公园建于旧王朝初期,当时还只是个贵族花园,后来薪财阀接手,考虑到其他城市的劳动力与商人涌入核心区,才改建为大众娱乐用地。而公园内的摩天轮是核心区为数不多的最高点,它的高度相当于二十层楼的高档小区。所以也是年轻人们约会的好去处。
“所以,把我俩叫上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汐安娜不言,只是从挎包内掏出一张信纸,正是珍妮那张绝笔信!
“你......早就知道了,是吗?”
“是。”
星火站起身来,颤抖着身子:“那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装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难道真如你母亲所言,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
风子澜怒吼着站起来:“够了,星火!”
“风子澜,你先听我说。”汐安娜波澜不惊地说道,“我没有装,星火。从拿出那封信的第一刻起,就没有装过。临走前母亲告诉我,无论何时何地,都要保持一颗对生活向往的心。”
她叹口气:“母亲是个伟大的探寻者,从始至终都是独自一人在找寻拯救城市的良方,这是在我童年时就知道的。现如今高层腐败不堪,下层人民生灵涂炭。而处于两者之间的核心区人民,也难言其表。我从邻居口中得知前段时间的工农运动,知晓其伤亡惨重。而我,一个从外城走进来的人,终究都是工人与农民的孩子啊!
所以,我也在等,等一个人的出现,一个从财阀剿灭中逃出来的孩子,而现在,总算是等到了。”
汐安娜眼含泪光,注视着星火:“而这个人就是你啊,星火!”
此时,摩天轮到达最高处,一眼望去,甚至能看到能源开发区的阵阵火光。
“看,这就是核心区的夜景,整个大陆最辉煌的地域。但我讨厌这里,这里的每一处灯光、江流、砖石、花卉。都是所谓的下层人用一生换来的。他们也曾和你我一样,是一群正值青春的少年。但高层官吏的压迫与苦不堪言的工作使他们不再闪耀光芒,而是逐渐成为一个个麻木的机器。对,只能用机器来形容他们......所以,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吗?星火?”
汐安娜别过脸去,用手帕擦拭已经干涸的泪痕。
短暂的沉默后,星火抬起头来,这次他眼神中充满斗争的决心:“我知道,汐安娜。我现在只明白一个真理--我们联起手来,以手上的工具作武器,一齐击碎这道黑暗的高墙!这是从已作古的兄弟那里领悟到的,他是个英雄。”
汐安娜擦干眼泪,握住星火的拳头:“找到了!”
“风子澜,你是从贵胄家里走出来的,你......”
“我加入!被你们这么一说,我悟出来了:路,是靠我们自己走出来的。这也是真理吧?”他也含着泪光说道。
柯蒂斯公园外;21点。
“我大致说一下接下来的计划。首先,薪王马克俄住在政地内。也就是前方常年闭门的地方,那里只会在每年的9月30日和1月1日开启,时间很短,只会在上午和晚上开启一个小时。所以,我们仨就得分三个计划:
星火,你负责召集外城和能源开发区的农人和工人,现在他们大部分都关押在监狱,所以还得让你去一趟监狱,抱歉!
风子澜,你应该很清楚你们公司的条件,所以这个计划交予你最为合适。不要让我失望,好吗?
最后,我的计划是......”
星火心中咯噔一下,打断道:“等等!你不会要去做傻事吧?”
“那可不行,汐安娜,你还是我们家......”
“停!我可不会那么傻,我是要去选址,选一个至少能容下一千人的地方啊。”
两人松了口气:“那倒还好。”
“那么,工农阶级必胜!”
夜幕下,三个热血愤青宣下这个振奋人心的誓言。即使他们来自不同的地方、出身不同的处境,但每人心中所思所想,足以让天神感到希望;让大地为此狂呼。
[第八幕 完]
第九幕 火焰、人民、燎原
我叫风子澜,由于我的家庭背景与出身,整个核心区的人们见到我都得绕道走,也有很多财阀官员、名门世家经常巴结于我。
但从内心角度而言,从未感受过如此难以言喻的生活。我厌恶这些阿谀奉承的旁人、厌恶这个被称为治国要家的家庭、厌恶自己是个高不可攀的豪门阔少。我渴望与外界的接触,渴望打破这层厚屏障,与其侃侃而谈。我......在等待。
终于,在某刻,等到那个人的出现。
她是个年仅十七的少女,虽出身苦寒,但从未对生活产生绝望。前些年家中招女佣时,我从人身人海中找寻到那双眼睛,那眼中包含着我未曾见过的山川、江流、阳光与希望。
“你是个天使,上天派下来拯救我的天使。”
她偷偷笑着:“拯救这个城市的,可不止天使一人哦。你从我眼中见到那么多美好的事物,但实际上,这些都是核心区外的世界,它们,确实美得令人心颤。但你却看不到最深处的积雪、荒地、狂风与枯木。那些,都是我的童年。”
说到这里,她轻叹着,仿佛在诉说一段悲惨的历史、一群凄凉的人民。
后来,是她带领我一举摘下这个食人魔戴着的伪善面具,将其罪恶的本貌完整无缺的展现出来。第一次,使我对这个只顾其一,不顾其二的财阀感到无耻;也对这个曾帮助过的家族感到悲哀。
以至于后来星火的出现与他们的对话,也并非让我感到一丝排斥与隔阂。她交予我的计划是解放核心区工薪阶级人群。这群人在我看来,已经与外界的工农没有太多区别。小时候曾去过一次家族公司,发现最底层的实习生与正式员工整日挂着一副麻木不仁的面容。看似淡漠一切,实则已然绝望。现在,正是我该出手解放他们的时候!
所以当我们攥紧拳头,齐言击碎一切时,我便已是工农的孩子了!
星火站在曾经浴血奋战过的大门前,此时,他正思索着如何制造恐慌。
“你走后,我便成了你。”他望着那栋高楼感慨道。
风子澜打算在一月到来前把公司所有工薪阶层召集在一起,然后利用人海传播,将四个核心区的领导者聚在一起。顺便还帮汐安娜找到一处废弃工厂仓库,那里能轻易容下上千人。
而汐安娜便用这段时间研究战术,在此前,她还找到焚灭行动领导人云烈火。令他没想到的是,竟是一个小女孩找他商量战术,他感到欣慰的同时,也不禁觉得悲哀。与嗅到的决战来临的气息。
政地后花园棋房;马克俄与下属莫罗特一边下棋一边谈论。
“薪王,听说最近核心区竟然出现了那群下层人的组织,并且核心区的大部分工薪阶级都参与其中。他们......他们这是要造反啊!”莫罗特气得差点喘不上气,“而且,我听说其主谋竟然是三个小屁孩,还把那云烈火都放进来了!这简直是对薪财阀的莫大侮辱啊!”
“你知道象棋里有一招将军抽车吗?这招的确很有用,但你看,如果不把将周围的士和相给吃掉,那对方还是可以防守反击的。诶,我炮要打你的士了,赶紧移上去。”
“薪王啊,我在和您说正事,您怎么?”
“对啊,我说的就是正事,象棋便是正事。你继续看啊,我打相,相能飞田,但我要率先把士给打下来--看我车移过去,形成一个车后炮,这就绝杀了--那事情就会好办很多。”马克俄站起来,伸伸懒腰,“听懂了就去做。”
“谢薪王提醒!”
慷慨激昂的演讲后,四人聚在饭馆里,交谈甚欢。
云烈火吹了一瓶生啤后,红着脸说:“好啊,好!有你们这群少年接我们的力,我云烈火就是轰轰烈烈地牺牲了,也在所不惜!”
“烈火哥,别这么说,我们还得靠你为我们指路呢。”
“不过倒是让我想到一个人,他叫十木,焚灭行动那时,他也是你们这个年纪的,还是主要领导人,和你们一样年少有为呢!”云烈火再拿起一瓶酒,“唉,不过天妒英才啊,后来从报纸上得知伐木场之战中有他的名字,我就......”他定了定身子,拿起一大瓶生啤就往肚里灌,大概想借酒浇愁吧。
此时,星火沉默在旁。大概,只有他才能体会到这种痛苦,这种令人心碎的痛苦。
“各位,今天聚在这里,是庆祝第一个工农阶级组织正式成立,当然,我们忘不了前人用生命换来的今日,但决战即将来临,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所以,捧杯吧!”汐安娜站起身来,一举打消掉悲痛的氛围。
正如风子澜所说,她像天使一般坠入人间,但从未嫌弃过罪恶滔天的人间。
一月二十一日,凌晨十二点。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席卷四个核心区。一瞬之间,爆炸声、警报声、哭泣声、救援声混杂在一起,连同地上围成一圈的火焰:这是人民的怒吼。人们由炸出的裂口冲进政地,在枪林弹雨中直逼薪王。
[第九幕 完]
第十幕 决战
电视中报道着今天的第七则车祸:据报道,南核心区东江桥畔发生一起重大交通事故,造成六死四伤。肇事者已逃离现场,目前警方正在调查中。
“怎么?又有一起了?”风子澜端着咖啡向星火走去。
“是啊,今天似乎总有人犯事啊。”
说是冬天,但空中的那颗能源体却比夏天的温度还高,据悉,这是薪财阀为了搜查工农组织而做出的无耻行径。
像老式小区这种没有普及到空调的地方,自然是酷热难耐。
“啊,不行了,你俩不打算去游泳馆吗?这地方没空调又狭小,不热才怪呢。也不知道这财阀犯什么病。”
汐安娜在一旁复印传单:“你俩去吧,我还得忙活一阵呢。”
顶着空中那颗围着烈焰的能源体,两兄弟缓缓行着。
“呀!坏了,我会员卡还在汐安娜床上呢,不行,我得回去一趟,星火,你先在小区外等我吧。”
“不用,我和你一起。”
--咚咚咚!几声急促的敲门声震碎了这份安宁。汐安娜心烦意乱:“你们能不能别一进一出啊!”此时,窗外的木槿花因受到突出其来的烈日笼罩,花瓣已逐渐凋落。
两兄弟走在楼梯间,从楼上不时下来几个邻居。
星火刚想敲门,风子澜制止了他:“别打扰她,咱从天台翻窗进去吧。”由于汐安娜住在顶楼,由隔壁的小铁门可直接进到天台。
风子澜兴冲冲地奔向天台,准备吓唬吓唬汐安娜。
但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几乎楞在原地:汐安娜倒在地上,瞳孔已经扩散,那双眼中已没了活力与俏皮,胸口插着一把格斗刀,鲜血还未凝固,一只手还紧握着刀柄。
“星……星火!汐安娜她......”风子澜连手带脚翻进窗户,弄倒了那盆已经奄奄一息的木槿花。
“还有呼吸,赶紧送医院,去南区最好的医院!”星火抱着汐安娜向门外走去。
“嗯,我已经通知司机,两分钟内就能到。”
车内的空调将外界的一切酷暑隔绝,紧张与尴尬充斥着整个空间。
“少爷,我觉得今天真的很奇怪,我们公司的一个班内有一大半的工友都发生了车祸,而且都是在最好状态下发生的。就前一刻,小李就因为车轮打滑差点翻进东河里,后来才知道是轮胎被人提前换过......或者说,整个公司的车都在一夜之间发生了改变。”
南区医院是馨城为数不多投入大量医疗设备的甲级医院,拥有最先进的医疗技术和最完善的医疗器械。
手术的每一秒都扣人心弦,两人在手术室门前来回踱着步,紧张与不安已经使他们感受不到脚下的地面,脸色发白、头冒冷汗。这种感觉不禁星火让想起在伐木场地下室的林,那种焦虑感与即将失去最亲近的人的痛苦感,终于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现在的他唯一能做的,便是祈祷。
星火深呼吸一口,走向墙壁,双手合十,低头闭目。他在向上帝祈祷,整个过程凝神固气,周围的一切事物已与他毫无关联,此时的他只想恳请上帝能拯救这个女孩,虽然他并不是基督教徒,甚至是个无神论者。但现在唯一能相信的,似乎只有神明。
十个小时在两人的数次祈祷中漫长度过。由手术室上的红灯变为绿灯,从门后走出一个医师,从他满头大汗的面容来看,应该是主刀医师。
“医生,她......”
医生取下口罩,面露难色:“从伤口的位置判断应该是心脏周围,但因为你们送过来时血已经快凝固了。”他呼出一口长气,“不过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要让病人好好休息就没问题!”
听到这里,星火瘫坐在地,捂着脸,开始痛哭起来。这是在十小时的高强度紧张后出现的精神崩溃,对于一个未经世事的少年来说,这不过是一场小小的磨难。
第二天傍晚,已经能正常说话的汐安娜与两人探讨这两天所发生的一切。
“不行,不能再等待了,必须在这两天之内发起总攻!”
“是啊,这两天的事,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是财阀的最终围剿,他们现在已经不管普通民众的死活了。”
汐安娜靠在病床上:“对,我打算二十一号晚上就行动,只不过,我是去不了了......”
两人将汐安娜围在怀里:“放心,胜利终会属于人民!”
暴雨如注,又一次打在了少女柔弱的身上,此时的她已弃了油纸伞,独自一人狂奔着。手中的那捧火焰已是燎原烈火,焚在身后的荒原中。
政地前厅,金碧辉煌的建筑之中端坐着一个三十开头的男人--薪王马克俄。同时,与他对峙的,便是涅槃重生的星火。此时,他正一步步逼近这个混沌的暴君。
“对于你做的一切,你该用什么来忏悔?”
马克俄并未答复,只是仰头痛饮下最后一杯烈酒。醉醺醺地晃着身体:“说真的,小朋友,你们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精神--韧性。我马克俄这辈子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他们要么被我活生生扒了皮;要么被我从精神上一刀斩断。但你们......是我唯一一次不知道如何去消灭的人!”
星火不断靠近:“知道为什么吗?我告诉你,焚灭行动的领导人云烈火现在就躺在这扇门外,他说过,为了我要战斗到最后一秒;我兄弟林,为了能让我能出逃监狱,率领伐木场余下的四十余人死守洞口,直至今日,在梦中都还有他的身影与那句[好好活下去];还有外城的农人舒平忧,同样为了掩护我们逃离,只身一人潜入供电室,他走前最后一句话便是[未来是属于你们的]。他们都是英雄,每个反抗者都是英雄,一个人倒下,便会有千万个人站起来!”
“你没有流泪。”
“是的,我已经流尽了最后一滴眼泪。”
马克俄突然拔出利剑,向星火冲去:“我今天要让你知道,你那破刀就是个垃圾,你们全部都是垃圾!”
星火敏捷地闪过,顺势狠狠地踢了一脚马克俄:“当你们把这座城改名为馨城,却无情地压榨着穷苦人民时;当你们为了所谓的谋人民福利,而耗费大量能源与技术造出天上那颗能源体时;当你们的官僚主义荼毒人民,富豪横行于核心区底层、变卖外城儿童成为主流时。你们就已经是人间渣滓,社会败类了!”
政地外围已听不见枪炮声与厮杀声,只有血腥的一地尸体染红了大地。肆意笼罩的霓虹灯光也没了往日的光彩,只得被枪炮的阵阵轰鸣夺去主场。
“听见了吗,这是人民的怒号;也是你死亡前夕的哀鸣!”
星火一把夺过利剑,一手掐着脖子,用那把利剑一举刺穿马克俄的心脏:“这一剑,是替我兄弟报仇的!”
再一剑刺穿马克俄刚想吼叫的咽喉:“这一剑,是替斗争中逝去的千万条生命发起声讨的!”
最终,从内夹层中掏出一把勃朗宁,一枪击穿马克俄的头颅:“这是令这十年来被你们的暴政所笼罩的所有生灵安息的!”
此时,马克俄早已在利刃刺穿身体那刻失去了生命。
星火站在政地中心,久久地沉默着。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星火独自一人去到政地会议室,这里是宣布继承下一代财阀的地方。他打开全世界播报频道:“我们胜利了!这个城市不再属于任何一个财阀,而是真正的主人--人民!”
与此同时,空中那颗能源体终于被人民控制的环境局所降下,后来成为了焚灭行动博物馆的名物。
星火走出大门,空中不再是那颗发着不正常光的能源体,而是真正的太阳。汐安娜与其后跟来的风子澜向他奔来:汐安娜将星火连头带身拥入怀中,而风子澜只在背后默默地看着,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兄弟,好样的!”
汐安娜意识到尴尬,急忙松开双手。星火红着脸答道:“你......你也很棒。”
其后便是三人爽朗的笑声。
[第十幕 完]
第十一幕 太阳照常升起
一个月后。
“怎么样,你打算留下来吗?”风子澜一边点着烧烤,一边询问着。
“我打算......去南方,人生嘛,自然得多出去走走。”
“唔......你是个自由主义者我能理解,但现在事情太多了,而且财阀那边该采取什么制度才不会再度发生,这也是个问题啊!”
星火嚼着花生:“哈哈,这事好办,我让汐安娜给你一副画,你就明白了。对了,你现在也不是什么少爷了,生活还好吧?”
“啊,我现在天天都忙着处理财阀的事,家族把我赶出来又怎么样,我照样能活!”
“也对。”
“星火,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风子澜凑过来,“汐安娜你怎么办?那天我可全看见了,你总不能抛弃人家一个人飞走吧?”
“哈哈,你不会真以为我喜欢她吧?”星火拍了拍风子澜,“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你啊,就好好享受爱情吧!”
新历三月一号,星火搭乘城际公车,前往南方。虽还是会经过雪地,不过,在推倒薪财阀后,雪地便再没了以往的严寒,现在正逐渐化雪。
后来呢?便是长时间的历史纪元了:风子澜成为这座城第一个三十岁以下的领导总理,在长达数十年的坚守中使这座城一直走在前沿;汐安娜则在星火走后一个月里与风子澜愈走愈近,两年后成为总理夫人,此后便一直陪伴在他身旁;曾经为林让路的那个小青年后来做起了买卖,生意还做得不错;救助过汐安娜的医生则成为了汐安娜的私人医生,偶尔在开的小诊所里与同事拌拌嘴;以及在这场反抗中逝去的所有人,都存留在英雄公墓内,每年被后人所铭记。
“我从城中来,带着新火苗;燃于积雪中,日后好焚烧......”星火哼着曲儿,喝着小酒,很是欢欣。
在皑皑白雪中出现了一个身影,这身影神似当年的星火,瘦小而精干。他走上前去:
“小伙子,怎么啦?无精打采的。”
男孩耷拉着脸,叹出:“哥,你是不知道啊,我才经历过一场城市的变革,之惨烈啊!”
星火一口闷完酒后:“小伙子,你这经历的我也经历过,我曾经见到的那座城中的景象不比你好多少,但你看,我现在照样向前看,向前走呢。不管你曾经失败了、成功了。现在啊,都不重要,都是过去了,大不了重头再来嘛!你看--
太阳不是也照常升起嘛!”星火指着前方纯净的苍穹。
那是一轮金日正徐徐升起,阳光正照耀大地!
[雪夜漫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