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辣子》

深夜,忽然想起家乡有一道美食,算是我们那里的特产吧。整个四川其余各地,我听闻其物不多,此美食颇有山区特色,保质期长、食用简单方便且制作容易品相好。其名曰“面辣子”又名酸辣子,以其炒肉拌饭都各具风味,巴山农家常以之为厨珍,非是贵客不肯拿出招待。我随想随打开淘宝,检索之后确有其“身影”,而且以前算我孤陋寡闻,四川更有多地调制此物,不过以巴山尤多。我一时按耐不住激动,正欲购食几袋,却发现诸家网店所售竟都是生食,并无熟食,而宿舍无锅,故购食之念头即刻打消。

我家每到冬季,四境里总是要忙着操办喜事,喜事的事由丰富,上等者婚男嫁女;次等者满月乔迁,总之事由虽不一,但宴席的排场却小不了。早些年,一场酒宴不过数张席桌,所宴无非烟火邻居、亲朋挚友,一桌席无非五六个菜,“清蒸全鱼”是席上的“明星”,被诸多菜品众星捧月般的围在席桌中间。那时的席上还能屡见面辣子的身影,但它并不孤单,与之一同登台展示的是腌制不久的腊肉,整齐的刀功使腊肉片呈现出肥瘦的层次,切片略薄又使得雪白的肉片加上瘦肉部分的绛红,映入眼帘不使油腻,面辣子与腊肉在白瓷盘里交融汇聚,实在使人“嘴馋”。

面辣子制作工序实在简单,所用材料也较易取得,选取优质的粳米,或混以糯米,用磨盘碾碎,成细小颗粒状,加入香料与等比例或者更大比例的辣椒面,混合均匀后,装入坛子封存腌制。一般制作面辣子的时间是冬初,因为要准备春节待客,冬初入坛封存,或窖藏、或埋藏,坛子里的米面开始了一系列的反应与变化,米面的颜色也渐由米黄变为金黄,且整体变得蓬松。开坛后,其味略酸,却兼有辣椒的辛辣米面的醇香,食用时,一次取用一两勺,以菜籽油文武火翻炒,金灿灿的面辣子析出水分,再吸收进煎熟的菜籽油,炒好后转入白瓷盘或者直接浇盖在菜品或米饭上,入口绵软即化,回味间不忍停著,其色其味,最是宜人。

母亲是我们村的名厨,每逢人家摆酒铺席,都有人来邀请母亲为之烹饪。母亲在凉菜、蒸菜上尤为得意,从前一村酒宴上的凉菜及蒸菜多出自她的手笔,少时我和孩子们一起吃酒时,就很得意地给他们介绍我母亲的手笔,他们都十分满意。母亲的手笔,主人家也颇为满意,作为筹谢,宴后会登门答谢并赠送许多菜品。母亲从前也颇爱制作面辣子,她的面辣子也常见于人家的酒席上,至于我家,父亲与我最爱馋她制作的面辣子,我们二人对之实在喜爱,一坛的储量有时竟然不够,母亲又要花费时间来腌制。某时,腌制时长未够,父亲便迫不及待地纠缠母亲,让她舀一碗试试。

面辣子,我已数年没有再吃到,农家生活渐好,各类肉品菜品充斥着大家的厨房,酒席上的主角由全鱼变成肘子再变成龟汤,面辣子的分量太低,终于上不得席面。母亲,她要老了,渐渐因为劳神不爱调制美味。她也不能再受累,村里的名厨不再是她,请她掌厨的人也愈来愈少,我才发现人家的酒席竟如此没意思,我再也吃不到母亲的凉菜与蒸菜。

面辣子,我渐渐想不起它真正的味道,对它的描写我只能凭借着大脑里残存不多的童年记忆。面辣子是我童年里一个珍爱的美味,是我窖藏许久值得斟酌享用的时光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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