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从《五美吟》析黛玉其人

作者：申畅书

  《红楼梦》被尊为中国古代四大名著之首，其美学、文学地位之崇高不必言说。这魅力从何而来？便是书中几个或情或痴，或才或善的女子。

  林黛玉乃金陵十二钗正册双首之一，秉倾国倾城貌，具稀世咏絮才，只可怜多愁多病身。她一颗玲珑心比比干多一窍，一张巧嘴又尖利赛刀子，天真敏感，不为时辈所推，不屑封建礼教，处在龌龊的纨绔子弟，腐朽的封建社会中而不染尘埃。其刚极易折、热烈独立、向往自由之性格及“冷月葬花魂”之悲剧结局从黛玉自赋的《五美吟》中似可窥见一二。今选其二，试分析。

一、虞姬

肠断乌骓夜啸风，虞兮幽恨对重瞳。

黥彭甘受他年醢，饮剑何如楚帐中？

  此诗描绘的是虞姬自刎的情形。夜风如啸，乌骓马兀自在帐外悲鸣，“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霸王也哀问：“虞兮虞兮奈若何？”虞姬只答：“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香魂一缕逝乌江。此诗气氛虽悲，意气却壮，第三句“黥彭甘受他年醢”有人翻译作“黥布和彭越居然甘心将来被剁为肉酱而投降了刘邦”其实不大妥当，“甘受”此处应引申为“罪有应得”。 黥布、彭越原来都是项羽部将，降刘邦后破楚有功，黥布被封为淮南王，彭越被封为梁王。后来黥布举兵叛变，被刘邦所杀;彭越分裂汉军，亦被诛，剁尸。林黛玉在此批判背信弃义、反复无常的小人，歌颂虞姬殉身的刚烈，正突出了她自己“质本洁来还洁去”的理想。纵使四面楚歌，亦绝不屈服，宁为玉碎，不违背本心，沦为黥、彭那般的小人。林黛玉在贾府的生活，是“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的艰难，因她不笼络人心，不把自己搓圆捏扁了，套入世俗刻好的模子里，常有种种“离经叛道”之举，如不屑于经济仕途，偷读西厢。以她之蕙质兰心，世上没什么学不会的，只是黛玉不肯跌入这凡尘。她焚稿时汩汩的鲜血，与那夜虞姬剑上的血一样炽热，灼红。

二、红拂

长揖雄谈态自殊，美人巨眼识穷途。

尸居余气杨公幕，岂得羁縻女丈夫？

  红拂乃隋末大臣杨素家里的婢女，一次，李靖以布衣身份入见杨素，从容谈论天下大事，红拂见他“长揖雄谈态自殊”，知其必非庸碌之辈，便连夜越杨府投奔李靖，与他同往太原辅佐李世民起兵讨伐隋王朝，故黛玉赞她是“巨眼英雄”与“女丈夫”。“尸居余气”是说杨府腐朽不堪，宛如人之将死，尸体中只剩最后一口气，而红拂非但不与之沆瀣一气，还挣脱了这污浊不堪的环境，这便是黛玉敬佩她的地方。分析至此，我们发现：黛玉与红拂的处境，何其相似！这贾府，不就是那杨府？黛玉赞美红拂“不受羁縻”，正表现了她对当时所处黑暗环境的不满，表现了她敢于斗争的叛逆精神。

  有人从“玉带林中挂”推测曹雪芹本欲让黛玉用腰带自挂于林中，若是真的，我倒庆幸高鹗笔下的结局不同。那锦绣诗词一点点地化为灰烬，随火光一同摇曳，娴静如花照水的颦儿倔强地呕血，做最后的挣扎与反抗，以孤傲的姿态永远摆脱了这被她诅咒、谴责的人间。多么美丽，多么惨烈，这真真是世外仙姝寂寞林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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