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优选||我学生时代的棒喝和广长舌


那一年的秋天,我跨进了二中的校门,正式成为二中高四生中的一员。这是个坐落在郊区半军事化管理的,在全市小有名气的高中,连进来上高四,都让我的老爸费了几番周折,然而,它的确有传说中的那么牛吗?

第一次住校,因为是临时招的复课班,所以我们只能住在校园后面的平房中,屋顶上会掉下茅草,墙上有可以透进风的洞。我们一群花枝招展的女生,在家长陪同下热火朝天的带着行李穿过校园,象极了观光旅游团。

进到茅屋里,就看到一个身材适中的男子在帮助大家摆放东西,只见他剑星朗目,鼻梁高挺,面若白玉,眼珠微黄,眼神一横若有冷光,下巴一扬几多钢毅,好一枚漫画中走来的美男子。难道是我们班热心的班长吗?

这群叽叽喳喳的女生都忘记了茅屋的惨淡,痛快地在美男子的安排下,安置下自己的东西,抬头看看这罕见的谁家春燕可做泥的大梁,茅屋就茅屋吧,毕竟不是真的来度假的。

到了教室,找座位坐下,还没来得及寻找帅班长的踪影,就看帅班长已经快步走进教室站上了讲台:“我是你们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万老师!”啊,原来帅班长是关心我们的班主任!

第一天晚自习结束,一群女生又叽叽喳喳回茅屋了,排队摸黑洗漱,大家讲讲各自的学校,各自的成绩,对于梦想虽然都避而不谈,可是这小屋因为我们的欢声笑语显得没有那么简陋了。

然后有同学说:“不过你们看郊区就是郊区,你看看万老师穿的那个衣服,领子都那么脏了,不知道换换嘛?”

这时突然有同学拿着脸盆跑进来说:“你们屋讲话注意点,刚才你们说万老师,他打着手电来查夜却默默的走了,搞不好听到你们说什么了。”

我心里象被扎了一下,万老师这么潇洒英俊听到新学生背后这样议论他,一定难过极了,他会不会痛批学生?

不过后来,万老师没有痛批任何人,也好像没有难过之色,也许他查夜根本就没有听见我们的议论,只是,我再也没有见过万老师穿过那天那件衣服。

理科班的女生象得天独厚的香饽饽一样,我们连课间去楼下茅厕,都是8-9个女生一起跨着手哼着歌回来,我们占据了整个过道,开心的摇头摆尾。

突然,一个身材高大,头发站立,带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男子站在我们前方,恶狠狠的指着我们凶巴巴的大声说:“谁叫你们这样走的?都把班级姓名给我留下。”

我们吓得杵在了当地,哪里一句“快跑”,我们像突然醒了一般赶快绕开这个凶神恶煞狠命往自己班跑去。好容易跑到我们班门口了,一回头,那人已经紧跟其后的来了。

我们哆嗦着跑回自己座位希望赶快消失在人群里,那人就瞪着双眼,恶狠狠地跟进我们班,震耳欲聋的发话了:

“你们大部分刚来,要知道自己来的目的是考学不是郊游,上个厕所8个人拉着手,校规呢?下次再让我遇上可就没那么客气了。”等他走出教室,有同学用口型告诉我们,他是教导主任林老师,小心狗命!

从那天起,我们的狗命是保住了,不过,再也不敢聚众做任何事了,因为,头发的长度,指甲的长度,衣服,鞋子,走路,做操,打饭,样样都有标准,而且这个学校里的学生从来都是自愿跑着来回去厕所的。

日子在日渐平稳中划过,我们也都陆续融入二中的生活,投入到课桌的三面书海中。大家都在未知的期待中迷茫的努力着,我们都不知道路在何方。

早自习,晚自习,茅顶屋里的寒冷,从墙上飘进来的北风枯叶,黑板上水洗般的哈气,就是70-80人挤在一个教室,似乎也挡不住冰凉的手和脚,复课生心里凉啊。

那是冬日的第一场雪,晚自习,万老师就悠然闪进了教室:“给大家读一下去年第一场雪我写的日记。”万老师文采飞扬,心思细腻,在那样漫天飘雪的冬日,我们却分明感受到了春的消融与希望。

谁说理科生只会写公式呢?我们都被万老师感动的饱含着热泪更加努力了,就连班上那几个公子哥也收敛起原本自然流露出来的痞气了。

教导主任林老师也依然神出鬼没,在一天晚自习,平时连掉一根针都能听见的寂静下,有位同学跟同桌说笑了几句耳语,突然,教室的前门就飞出去一般被踹打开了,一个巨大的身影直接就冲进了我们教室的后排。

“你是觉得高考没有问题了对吧?你是能考北大还是考清华?你爸妈在家种地,就是为了送你来这里聊天的对吗?”所有人都趴在桌子上继续学习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就在一阵乒乓的桌椅碰撞声扭打声以后,这位同学已经连人带桌出现在了教室最前面。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感受瞬间乾坤大挪移,我当然不敢抬头看个究竟,只是哆嗦着低头默念:“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那位同学自是被揪出去修理了一通。

第二节晚自习万老师又悠悠的来了,他没有批评任何人,也没有安慰被吓坏的我们,只是给大家读了一篇文章——《棒喝和广长舌》。

“他的可怕是难以形容的,他是每一个学生的噩梦,在你成功时他不会给你掌声,在你快乐时他不会与你分享,他总是在我们犯错误、失败、悲伤的时候出现,给予更致命的打击。”

“他对待我真是无限的包容与宽谅,他教育我如何在联考的压力下寻找自己的道路,也让我知道如何寻找自己的理想,并坚持它。”

“一个是无限地慈悲,把人从深谷里拉拔起来;一个是极端地严厉,把人逼到死地激起前冲的力量。”

以我们那样的年纪,真的很容易就能理解了万老师的关怀与鼓励,可是直到万老师读那篇文章,我才明白了原来凶神恶煞的林老师有着同样份量的爱与激励。

彼时那位同学已经抱着自己的书和课桌回到自己座位,不知男儿听罢会否落泪?我也直到今日写文查阅,才知道那篇文章原是林清玄老师的大作。

复课一年,诸类温暖与警醒繁多,再难详说尽。

直至复课一年结束,我从一个数理化平均30几分的学渣,跟着全班百分之九十的同学华丽转身考上理工科大学,同时语文成绩超长发挥,那位被扔到讲台上的男生更是考出了非常优异的成绩。

一晃数年,林老师万老师已经是那所学校的正副校长,他们依然奋斗在教学第一线,学校的升学率也已在全省首屈一指。

他们并没有把我教成第二个林清玄或者某知名科学家,他们也许根本就不记得我这个万千桃李中默默无闻只有一年师徒缘分的学生,可是在那一年的秋天,我因为有幸走进二中,因为有幸认识这两位循循善诱与棒喝的老师,而改变了我的学渣命运。

有人温良如水,润物无声;有人热辣如火,惊心动魄,可是他们却用相同纯度的爱,唤醒和鞭策着无数懵懂的心灵!感谢恩师!写于我的日更50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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