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派笔记》六十一：周思银的人间清醒

      张小庄的周思银，是个地道的庄稼人。年轻时在上海的建筑工地打工，每天都能挣好几百元。他为人勤快厚道，思维敏捷眼皮儿活，深得工地老板的好评。周思银站稳了脚跟，就把家人也带到了上海，家属也跟着他在工地干活儿，一起供应孩子们读书。

      大女儿周娜10岁时，周思银因高血压引起心脏病、脑溢血，还做了一个心脏搭桥手术，之后就再也不能出力了。没有了劳动能力，上海是不能再留下来了。那就干脆回老家吧！好在，家乡还有几亩地、两间房，只要勤快肯干，总不至于让家人饿着。

      心脏手术之后，周思银丧失了劳动能力。媳妇李利也有长期慢性病，儿子周强强又患有先天残疾，家中有三个读书的孩子，所以村党总支2013年为他们家录入了国办系统的脱贫户。

      张小庄这一带的乡亲们素来就有磨豆腐的传统手艺。回乡之后的周思银勤快好学，很快就把这个手艺学会了。扶贫期间，村党总支又为他家申请了养羊的项目。有了这两个挣钱的门路，周思银和媳妇每天忙的那叫一个不亦乐乎。头天晚上，把黄豆泡上，第二天清晨，夫妻二人就开始烧水，准备磨豆腐。得空还要清理羊圈、喂羊。买豆腐的生意支起来，妻子李利还得抽空去薅草、伺候床上的残疾儿子。一整天下来，夫妻二人腰酸背痛。但是，再苦再累，周思银也不忍心让孩子们帮忙。他有一个愿望，让这一双聪明伶俐的女儿不再像父亲一样“挖地球”，飞出乡村去寻找梦想。

      看着周思银家堂屋的墙面上贴满了奖状，我为周思银竖起了大拇指：“老周，你真是教子有方啊！”说到令他骄傲的两个女儿，周思银的嘴巴乐的都合不拢了。大女儿周娜从小身体素质就结实健壮，是安徽省队的跨栏运动员，现在在淮南体育师范学院读大四。二女儿周杰现在在亳州读高二，成绩在班里名列前茅。

      说到周杰，周思银的眼中满含着宠溺的眼神儿。女儿是爹的小棉袄啊！但这个女儿，老周可是当儿子养的，从周杰这个名字中可见一斑。为二女儿取“女中豪杰、人杰地灵”的杰字，足以概括出老周盼女成才之心。这个幽默的庄稼人跟我说了一个他“对付”二女儿周杰玩手机的“小妙招”故事。已经读高二的周杰，在暑假期间迷上了姐姐的手机，以至于开学之后学习成绩直线下滑。班主任老师跟周思银沟通了情况之后，周思银接着老师的话说，那你让周杰这周六回家一趟吧……这可咋办呢？女儿这么大了，还有不到一年即到高考的关键时候，不能批评更不能打。何况，自己从来没有动手打过任何一个娃儿啊！正赶上玉米收割的时节，周思银徘徊在自家那几亩待收的玉米地前思前想后，终于有了主意。

      周杰到家之后，周思银从水桶里捞出冰好的水壶，又提了一桶凉水，带着周杰来到自家田头。娃儿，咱今天就试试你的本事。爸爸给你准备好了凉水和毛巾，来，拎上这个袋子掰玉米去吧。这亩地的收成就是你下学期的学费！周杰看了看父亲眼中不容置疑的微笑，又抬头看了看炙热的骄阳，极不情愿地蹚到玉米地里开始掰玉米。

      周思银在地头坐了下来，时而拿着草帽扇着风，时而抬起头在比人高的“玉米丛林”中找寻着女儿的身影。大半个小时过去后，女儿步履蹒跚地抱着一袋玉米棒子出现在他面前。女儿的小脸儿被晒得通红，汗珠像珍珠串儿似的从脸上滑落下来，脖子上被玉米叶刮出多处细长的红印子。看到女儿这幅囧样儿，周思银心疼极了，但依旧绷着脸说：“亲闺女，当农民的滋味儿咋样？要不，你就跟着老爹在家种地吧。刚好还能替我和你妈薅草喂喂养。”“不要！我不要在家种地，我要像姐姐那样上大学。”周杰抹着脸上交织在一起的汗水和眼泪，默默地跟着父亲走出了玉米地……

      按照全市的统一安排，我们村今天5:30钟就开始进行了全员核酸检测。周思银作为志愿者，早早儿地就来到村部帮忙搭棚、扛桌椅。现在的日子越过越好了，他的脸上始终挂着笑容。说到驻村工作队，他的话匣子又打开了：“张队长，咱们李腰村历届的驻村工作队都能和群众打成一片，平易近人，一点儿架子都没有。我身上穿的外套是张光辉秘书长送的，里面的T桖衫是任淑娟局长爱人送的，李永春局长还约亳州广播电视台报道了俺家女儿上大学前受爱心人士资助的视频。”聊到这时候，周寨村的周彩侠刚好来村里做核酸检测。周思银说，我跟孩子们都说了，咱家的娃儿们、咱们村儿的孩子，都应该以周彩侠家的三个孩子为榜样。跟他家的孩子们比起来，我家的娃儿太普通了。

      核酸检测期间，我们村党总支书记助理胡淑琦也从镇里过来了。看着村部桥头晾晒的芝麻，淑琦说芝麻已经收割了吗？她还没有干过农活儿呢？周思银接过话说：“朝天椒成熟了，你和张书记来帮我们摘些辣椒吧！”红薯、朝天椒套种的张小庄南地里，一片翠绿中闪烁着点点猩红。周思银的媳妇李利正在地里采摘辣椒。看到我们过来，她把竹篮子给了我和淑琦，说：“张书记，你看俺家今年的朝天椒长得多喜人！今年两亩不算多，明年再多种一些。”

      庄稼人的孩子想要走出乡村、改变命运，读书考大学就是一条光明大道。周思银这个地道的庄稼汉，人穷志不短。他理性的面对自己的家庭状况，清醒的为孩子设想未来，培养他们从容不迫的为之奋斗，这就是人间清醒。人，都是一口气支撑着，只要努力生长，可能就会春暖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