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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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里士多德在他的《诗学》中说得很清楚:
“求知是最大的快乐,这不仅哲学家为然,普通人的能力虽较薄弱,也还是如此。我们喜欢看图画,就因为我们同时在求知,在明了事物的意义。比如说‘那画的人就是某某’。如果我们从来没有看过所画的事物,那么我们的快感就不是因为画是模仿它,而是因为画的手法、颜色等等了。”
我们走出去欣赏一片自然风景,聆听一段音乐冥想,静心读一本书,独赏一首诗、默绘一幅山水画,表面上意象的风景、事物、人物,都被冠以一字、一词组或约定俗成的一短语,但它们的寓蕴深浅、情景相融的深浅,跟我们欣赏它们的各人情趣深浅是成正比的,情深而所见物亦深,情浅而所见物亦浅。
每个人的性格、情趣和经验不同,所领略到的境界也彼此不同,“每人所见的的世界都是他自己所创造的。”
换句话说,你想在所处的社会环境或者交流的对象中获取多少情趣、回味、灵心妙悟,就要看你在自我成长中能够先给予多少,无付与便不能有所取得。
每一次的临摹名画、朗读诗文、结交朋友,留下了一幅幅属于自己的作品,一段段画着重点段落、标记补充资料的书籍,一篇篇随手写下的日记,以及朋友间交流的一帧帧场景,物质方面的获得大体上是固定无变化的。而精神上的当时当境所呈现出来的那些方面,欣赏即是再造的过程,时时刻刻永远保持着新鲜感,且变化无穷。
这就是我们在与人交往、学习知识的过程中所说的乐趣也,像左拉说过的:“艺术作品只是隔着情感的屏障所窥透的自然一隅。”我们人类不就是大自然所创造的最伟大的艺术作品吗?
人生不断地寻找各种机会,尽可能多的亲近大自然,享受它给予我们的快乐时光,这也是人们留恋艺术的游戏过程,让生命溢出光彩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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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常说王维“诗中有画,画中有诗”,其实一切艺术到精妙处都必有诗的境界。我们甚至于说一个人,一件事,一种物态或是一片自然风景含有诗意。希腊诗人西蒙尼德斯说过:“诗为有声之画,画为无声之诗。”
就普通人来说,画是用形态、颜色最直接表现出来,感觉它的美好最重要的是眼睛,而诗借助于文字符号为形色,是间接的,感受器官除了眼睛之外耳有同等重要。所以诗虽可“观”而画却不可“听”。
在临摹蓝瑛作品过程中,理智又把朱光潜先生的《诗论》研读了几遍,每天记录下三两页笔记和延伸资料,凡是书中提及到的与绘画方面的文字,就细细品味一番。
我们想要接触某类新鲜事物,让思想先行应该是最快速有效的途径,而现实中摸着石头过河的场景也会出现,什么小马过河、老生常谈啊,他人经验虚心听取固然重要,但没有逐步培养自身想象翅膀的能力、没有熟练运用画面静物呈现视觉完美意象的“理致”(就是作画的条理,包括技法、修养等因素),我们获取新知识的目标就无法实现。
细品古人绘画过程中的严整秩序,丝丝入扣的内在逻辑,难以触摸的心灵细语,微妙难测的生命体验等等,学画之人的我们,也会像蓝瑛那样历经从临摹古人、到突破自己、到再创造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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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瑛作为明末清初的画家,他的绘画风格同样也脱离不开他所生活的时代。
他生长于“浙派”发源地钱塘(今浙江杭州),二十三岁寓居松江,后来长期活动于杭州、嘉兴、南京、扬州、绍兴等地,卖画授徒,影响深远,追随者主要集中于杭州一带。
蓝瑛作画早期,也就是在他50岁之前,应一群朋友要求,临摹过很多宋元时期大家的作品。
他的绘画特点用笔有顿挫,以疏秀苍劲取胜,善写秋景。在其作品的题款中,常署仿某家之作,如“仿张僧繇”、“法荆浩”、“仿李成”等,实则所画均为他自己的面目。
他的山水绘画画法有两种:一种勾勒浅绛法,另一种没骨法,设色鲜艳夺目,所画青山、红树、白云,运用石青、石绿、朱砂、赭石、铅粉诸色,点染别致,是晚明时期富有变化的山水绘画作品。
蓝瑛一生以绘画为职业,曾经漫游南北,饱览名胜古迹,眼界开阔,因而不断丰富了创作内容。
蓝瑛享世89岁高龄,是一个勤奋的画家,流传下来作品亦较多。如: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有《秋壑霜林图》、《江皋话古图》、《仿古山水册》十二开、《澄观图册》十二开等代表他各个时期不同风貌的多幅精品;
故宫博物院收藏纸本有《仿王蒙山水图》轴;
上海博物馆收藏有66幅真品,如《华岳秋高图》,是画家67岁时所作;
北京市文物管理委员会藏有他早中期所作的《山水》册、《曹册图》卷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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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在欣赏蓝瑛作品时能够感受到他的画所显示出来那种闲适自如的气氛弥漫,以及师承黄公望(子久)的那份秀润淡雅,那种气势磅礴的苍浑气质,就像蓝瑛一生追求的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一般,超越了绘画的“物性”,即“游戏于万物之表”,那么可以说你在慢慢地渐入佳境之中。
不在于画家画什么,而在于黄子久《写山水诀》中说过的“画不过意思而已。”
“有所谓而然”和“不过意思而已”意思很相近,都强调绘画要超出形式之外。
《写山水诀》三十多则文字,由子久课徒话语辑录而成,所录都是绘画实用之理,乃学画之津梁。很适合初学绘画者细细品味,比如:
“山水之法在乎随机应变,先记皴法不杂,布置远近相映,大概与写字一般,以熟为妙。”……
“画石之法,先以淡墨起,可改可救,渐用浓墨者为上。”……
“山论三远:从下相连不断谓之平远,从近隔开相对谓之阔远,从山外远景渭之高远。”……
“山水中用笔法谓之筋骨相连。有笔有墨之分:用描处糊突其笔,谓之有墨。水笔不动描法,谓之有笔。此画家紧要处,山石树木皆用此。”(注:子久提及的“筋骨相连”、“糊突其笔”,有意识的把绘画加入书法的用笔,注意到笔墨本身的审美抽象意味,都是前人所没有的。)
“松树不见根, 喻君子在野。杂树喻小人峥嵘之意。”(注:也就是说,“画亦有风水存焉”,松树喻君子,杂树喻小人,然此之见亦并非凡画皆如此。)
“作画大要,去邪、甜、俗、赖四个字。”(注:俗称中国画之邪甜俗赖四病,元末明初王绂《书画传习录》中解释:邪,是指出手不正规,不学古人,信手涂抹,妄生枝节;甜,是指只在色彩悦目上下工夫,于传神上则无所作为;俗,则务求华媚柔细;赖,是指一味模拟古人,泥古不化。”)……
画不过意思而已,现代的我们学习绘画,学习的是一种超越形似、脱略自我、体现普遍生命价值的绘画精神,也就是清初王麓台(即王原祁,号麓台)评价子久时所说的“在微茫些子间隐跃欲出”的“一点精神”。
理智为什么要用重墨说一些作画的形式规则呢,古法是立画的基础,没有古法就没有笔墨规范的依据,我把它比作精神粮仓的地基建设,学习古人更应该重视悟性,将自然沟壑、层层山岭、密密涧瀑等山水万川,经胸中盘郁而出,进入纯粹生命体验之中,而任自由个性自在兴现,达到“青山自青山,白云自白云”的圆满俱足境界。
“淡去情感,不染一尘,不爱不憎,与世无忤”,这句话是描写黄子久“境界山水”的基本坚持原则。
倘若我们也坚持不懈地努力练习,是否能够慢慢靠近、渐渐融进这一境界里呢?
嗯嗯,坚信并积极行动着,未来可以期许!
理智 2020年08月25日
(蓝瑛《仿古山水册》十二开,原画尺寸37.3厘米*30.6厘米,由北京故宫博物院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