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北欧慢时光
1
Mike6岁多的时候,那时正逢暑假,父母来瑞典探亲,我和先生带着Mike和父母,马不停蹄地周游欧洲。那一天,到了意大利的威尼斯,住进了家庭旅馆后,先生和爸爸一起去海鲜市场买了最新鲜的虾和鱼,回旅馆烹饪。在欧洲多年,很少吃到这么新鲜的海虾。我那天胃口特别好,那一盘子虾的大半都是我消灭的,觉得又感受到了儿时的味道,很幸福。
第二天,带着一家人游览威尼斯,我总是一阵阵犯恶心。妈妈说会不会是昨天的虾吃多了,不消化。我说,没事,估计是咸湿的海风吹得让我不舒服。丝毫没在意已经晚了许久的生理期。
直到到了旅行的下一站法国。我自己感觉越来越没力气,一天到晚玩都玩不动了,一门心思就想睡觉。于是,先生决定先去药房买验孕棒,若不是怀孕就打算送我去医院看看。没想到,愿望成真。这个我们全家人期待已久的小baby终于住到了我的肚子里。我怀孕了!Mike高兴得拉着先生的手,围着我跳舞,开心极了。
暑假过后,爸爸妈妈回国。我们一家三口重回正轨。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我当时一个月有四门课的工作量,一天到晚忙得不可开交。如果不是开始感受到了轻微的胎动,平时根本都没时间想到肚子里还有个在不断长大的小baby。我仍然按部就班地连轴转,但怀孕四个多月的时候,渐渐隆起的肚皮周围开始莫名其妙的起湿疹,痒得厉害的时候都影响了我的睡眠质量。于是,我赶紧去社区医院找医生看病。医生给我开了孕妇可用的止痒药膏,但也提醒我说:你最好开始休假,怀孕本身身体激素会产生很大的变化,若工作压力太大,就会让湿疹越来越严重。我听从了医生的建议,开始在家休息。
当时,我们正在换房子,打算卖掉老的,换套更大一点的房子。这是很久之前就决定好的事情,房产中介已经来家里拍过照片,要挂到网页上去卖。新房子我们也已看好,首付都已经付好了。我就趁着在家休息,肚子还没有大到行动不便的时候,开始慢慢整理家里的东西,能打包装箱的就先收拾起来,免得到时真搬家的时候手忙脚乱。我自己还觉得特别小心,都是每天量力而为,累了就休息,不累了就多整理些。但还是高估了自己,高估了肚子里的孩子。
2
怀孕到了34周了,前一天晚上我就开始觉得肚子一阵一阵的不舒服。生Mike的时候,因为胎盘钙化,羊水减少,是不得已的剖宫产。所以,我从未感受过什么是宫缩。我根本不知道,那一阵一阵的不舒服其实就是宫缩。白天的时候, 为了缓解这种不适感,我还坐着公交车,到购物中心晃悠了一圈,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到了晚餐时间,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刚吃完饭。我突然感觉像是生理期到了,去卫生间一看,见红了。先生有点发慌,桌子也不收拾了,赶紧拎起我早就准备好的妈咪待产包,领着Mike一起,着急慌忙地送我去医院。我当时还很天真地想,是不是给我用些保胎药,再让我回家休息休息就好了。没想到,一到医院,医生检查完之后,说:现在用保胎药已经来不及了,宫缩已经开始,产道已经开四指了。如果现在保胎,最多24个小时之后,孩子一样会出来。
听到这个消息,我和先生傻了眼。Mike陪在我们身边,当我生产的时候,先生要在产房陪我,孩子根本无法进去,没人照顾。而我的父母原本是定在我预产期前一周过来帮忙,现在离预产期整整早了一个月。我故作镇定,忍着一阵又一阵的疼痛,让先生给我的好朋友一家打电话。那个时候已经是晚上9点多了,好朋友立马过来把Mike从医院接回自己家照顾。而我和先生继续呆在医院里跟医生商量后续。
医生说:现在已经开了6指,B超显示,孩子目前是34周零两天。如果现在出生,我们估计最后发育的器官肺,应该发育完全了。如果出生后检查确定肺部发育未完全,也不用担心,儿科的呼吸机都已经准备好,保温箱也已经就位。你安心在产科生产,孩子一出生,儿科医生马上就位进行早产儿救治。
伴随着紧张和不安,伴随着疼痛和无力,凌晨4点多,早产的妹妹终于降生,四斤七两,小得像只小猫,因为太小,哭声都很微弱。大腿,小屁股上的肉也是瘪瘪的。儿科医生立马进行了全面检查,不幸中的万幸是,孩子肺部已经发育好,不需要上呼吸机, 但需要进保温箱。因为早产儿最怕就是低体温。
产科医生建议我们说:今天,你好好休息。孩子交由儿科的医生护士负责照顾。明天,我们会把你从产科转到儿科病房,你需要陪伴孩子在儿科监护病房呆两周。两周后,看孩子的生长发育情况,再决定何时出院。
3
第二天,我终于见到了躺在半开放式保温箱里,鼻子里插着细管子的妹妹。儿科医生说:刚出生时,孩子还有力气喝了一点奶,之后就非常虚弱。半夜里突然体温下降,他们进行了一次急救。现在,他们为孩子插了鼻管,进行鼻饲,就是把奶用针筒通过鼻管直接打到胃里。
我看着刚出生一天的孩子,细小的鼻孔里插着只有绣花针粗细的鼻饲管,心疼得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先生在旁边不停地安慰我。其实我知道,他在我生完孩子之后,顾不得自己休息,趁我休息的时候,不知到儿科病房去过多少次了。
快到晚上的时候,产科医生对我进行了全面检查,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我被转到了儿科监护病房,终于24小时能和孩子呆在一起了。定下心来后,先生让我安心照顾孩子,他这才有空回趟家。他要回家买菜给我炖点汤,让我好开奶,还要把那天遗留一桌还没整理的晚餐饭桌给收拾好。另外,还要去朋友家看看已经离开我们两整天的Mike心情怎么样。
我顾不得自己坐月子,只是一门心思铺在照顾早产的孩子身上。抽空给国内的父母打电话报平安,孩子已经出生,我们一切都好。妈妈接到我的电话,惊讶得都懵圈了。她边红着眼圈边一个劲儿地在电话里说:“这可怎么办,你自己都在坐月子,还要照顾小的,怎么办才好。” 我只能轻轻擦掉眼角的泪,笑着说:“没事,爸妈放心,我有经验的。”
4
在医院儿科监护病房的两周里,我已经不知道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睡觉睡得迷迷糊糊,每隔三四个小时,就起来,用针筒给孩子鼻饲,一分钟打一毫升奶,40毫升的奶要打40分钟,喂完奶,孩子睡了。我还要自己再补充点能量,先生来不及炖汤,我就直接喝牛奶,自己按摩开奶,用电动吸奶器吸出母乳,放在奶瓶里。这些事情都做好,躺下没一个小时,差不多又隔了四个小时了,又要起床给孩子喂下一次40毫升的奶。
最看不得的是每两天,护士来给孩子更换新的鼻饲管。每次更换,我都躲得远远的,不敢看,听着孩子撕心裂肺又声音微弱的哭闹,感觉心里都在滴泪。一天晚上,隔好几间的重症监护病房里,一个妈妈突然在走廊上哭喊,估计是按了救急铃,医生护士没有及时赶到。没两分钟,我就听到外面医生护士急匆匆的脚步声。我的眼泪刷得一下就出来了。同是为人父母,特别能理解那位母亲当时的无助和绝望。
一周过后,我慢慢适应了照顾早产的妹妹。这个时候,妹妹开始出现黄疸症状,因为是早产儿的原因,她自身的代谢能力很弱,看着每天都升高的黄疸指数,我刚刚放下来的心又一次开始焦虑。好在,儿科医生们都很有经验,给她蒙上眼睛,照蓝光降黄疸。
看着孩子从保温箱里换到普通婴儿床,看孩子从鼻插管到能自己有力气吮奶瓶,看孩子满身贴满的心脏血压,吸氧饱和度之类的监控线都一点一点的拆去,看孩子的体重一点点地回升,看孩子的小脸红润起来,听孩子的哭声洪亮起来,我知道,我们一家又度过了一个生活的难关!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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