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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堡里当差的一位年轻先生对K说:你无论如何都会错过他,不管是等待还是离开。
K回答:那么我宁愿在等待中错过他。
四年前第一次卡夫卡的《城堡》,跟着主人公K一起被困在迷雾里,看不清卡夫卡所想要表的思想,这本书在我的心里留下很多个问号。
这一次重读,我放慢了阅读的速度,想慢慢将疑问一一解决。但是今天读完合上书,就像做了一场梦,似乎看懂了什么,但脑子里又是一片混沌。写下这段文字,只是想厘清思路。
1.故事梗概
土地测量员K应召到达城堡统治下的村子,想要在这里开展工作,但是却发现他的出现本就是个错误,村子根本不需要土地测量员,于是K想尽一切办法想要进入城堡,争取成为城堡的合法臣民。他利用一切与城堡有关的人, 他去找村长,想多结识几个村里人,他以爱情的名义把弗丽达(贵宾楼酒吧女服务员)变成自己的未婚妻,通过信使巴纳巴斯与城堡取得联系,想通过一个小男孩汉斯的妈妈(只因为他妈妈原来在城堡住过),但几乎每一条路最后都看不到希望。城堡就是眼前,他K想尽办法就是进不去。
卡夫卡没有写完这本书,在去世前两年他宣布,写了好久的《城堡》写不下去了。其实好像写到第二十章,这本书也不需要有结局了,结局从一开始早已注定。
在第一版的后记中,他的好友马克斯·勃罗德写到:
有一次我问起他这部小说如何结尾时,他曾告诉我:那个名义上的土地测量员至少得到部分的满足。他不放松斗争,但却终因心力衰竭而死,终于等到了城堡的决定,虽然没有给他在村里的合法权利,但是准许他在村里工作和生活。
K等到了这样的结果有什么意义?这一切是不是很荒谬?
这本书其实只写了七天的故事 ,但是读来好像有七年。
2. 阅读感受
我们一生都是从虚空中来,在虚空中走,我们唯一能把控只是这来去中间的过程。读书可以带你去感受不同的人生。我们读过的书里,主题大多数都是光明的,比如丑小鸭变成白天鹅,公主嫁给了王子,英雄奋斗一生得江山得美人,善良终将战胜邪恶,等等。主题阴翳的书读的不多,我只读过三岛由纪夫的《金阁寺》算是第一本,《城堡》是第二本。
这两次阅读《城堡》的过程感觉非常抓狂,心情一直笼罩在梦魇般的压抑。书中村里的每个人看似都行为怪异,但是在设定情节和背景下又似乎合情合情,小说刚开头K误入村里的一间老农屋里洗澡的一家人,酒店老板娘,k的两个滑稽可笑的助手,车夫,包括城堡里的管事,随从,感觉每个人行为荒诞,如幽灵般游走在世间。
有时候,我读到大段啰里啰嗦的对话时,那种煞费苦心的心理斗争,唯唯诺诺的人情世故,令我厌恶至极。
但是卡夫卡在一字一墨如静物素描般细致入微刻画出人物的情绪,心理的起伏,就像是放慢速度的电影。我时刻提醒自己要有足够的耐心,细细揣摩,如果觉得读下去了,那就停下来。
卡夫卡的魅力就在于虚虚实实,亦真亦幻的风格,在书里你会隐约里看到自己的影子,揪着心,却忍不住想读下去,想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读到第十五章和十六章的时候,讲到信使巴纳巴斯一家人的遭遇,姐姐阿玛莉娅因为城堡一位老爷的侮辱而撕碎了他的信,随后他们一家的遭遇时,我真想把书撕掉,这样的憋屈的生活,他们如何一直能忍受?这也许就是卡夫卡所要达到的效果吧,把卑微和不幸刻画到荒唐的地步,激怒所有人,警醒所有人。
3.异乡人的奋斗
小说中的K 离开故乡,满怀希望来到村子,准备在这里展开他美好的人生。但是村子在城堡的极权统治之下,每个村民诚惶诚恐地维护着城堡老爷们的权威。 对于K来说,他的职位土地测量员本是个错误,村里根本不需要,再加之他是个异乡人,想要在村子里有立足之地,村里的人根本容不下他。
于是在小说一开始,卡夫卡写到:
到这里来的这一很长的路,本来好像并不使他感觉吃力,这些天来,他是日复一日,从容不迫,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呵!可是现在呢 他感到一种不可抗拒的冲动,希望在这里多结识一些人,但每认识一个人都增添给他一分倦意。
小说的前十五章,K渐渐明晰了自己所处的境况,为了到达目标,他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包括所谓的未婚妻弗丽达,他把自己视为局外人同这个村子抗争,但是十五章之后,他在巴纳巴斯家,听过奥尔嘉讲述他一家的遭遇,之后弗丽认清了K的真实面目之后愤然离开他。K渐渐陷入他苦苦与之抗争的,被城堡控制下的世界。
在我们现在的时代里,很多人都会成为异乡人,到异地打拼生活。小说里K的许多感受,好像我都有过,想在异乡立足,想认识更多的人,想要得到一份属于自己的职位,自食其力。 但是过程中会遭遇失败,甚至是误解,欺骗,一次次努力化为灰烬。心灰意冷之后,日子还要继续,我们还要继续奋斗。
歌德《浮士德》结尾有一句说:谁不停止奋斗,我们便可以解救他。
4.城堡
卡夫卡笔下的城堡是什么?不仅仅是指是当时江河日下的奥匈帝国的极权统治。在现代的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永远无法抵达的城堡。
城堡可以是你无法实现的理想。
人活着总是要要点奔头吧?那个奔头就是理想,功成名就或是成为富豪,或者是江山要美人。这个具体的理想就在前方,我们想方设法努力,最后能抵达理想彼岸能有几人?即使偶尔有几个在别人看来成功的人,恐怕他自己也会说:不是,不对,这不是我想要的“城堡”。
奔赴理想的路上,会有各种阻扰,婚姻、爱情、健康、机遇、还有就是心态和方法。 K 对佩碧说:
就好像我们太幼稚,太天真,太不懂事,我们使出吃奶的力气拼命大吵大闹去争取一件东西,我们又哭又叫,胡抓乱搔,生拉硬扯----活像一个小孩揪着桌布使劲往下拽,结果什么也捞不着,只是把一桌山珍海味稀里哗啦掀翻到地上,这样一来他自己永远也别想再吃到这些珍馐佳肴了。
城堡也可以是所探究的生活的真谛,或者活着的意义。
很多的书里都在探究这个问题,这些是靠什么来得到,学习?婚姻?爱情?工作,或者是学习哲学?我想起了朋友送我的那本《布瓦尔和库佩歇》。
生命的意义好像不是你找到了答案,而是在寻找的途中所遇到的一路繁花,甚至一路风雨,和那风雨之后的彩虹。
有人说卡夫卡提前100年,把我们现代的问题的问题都写了出来,他书里的问题也是我们当代的人困惑,只是有些人不愿意面对,有些人麻木到毫无感知。
5. 人性
在第一版的后记中,卡夫卡的挚友马克斯·勃罗德写到:
假如人们眼力好,可以不停的,或许可以说是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紧盯着事物,那么人们就可以看见许多东西,但是一旦人们放松注意,合上了眼睛,眼前立刻就会变成漆黑一团。”作为一个具有这种眼力,很有才干,可以以特殊的力量在最深沉的爱情(一种往往是充满怨恨,而却是如此温柔的爱情)推动下始终睁着眼睛的人,卡夫卡曾经——用他那适度的语言说——“看见了许多东西”,许多先前人们不曾料到的东西。
城堡里真实刻画了人性里最卑微,最龌龊,最自私的部分。K在实现自己与城堡取得联系的过程中,龌龊地利用了爱情。
K有没有真爱过弗丽达?这一次的阅读,我终于有了答案,没有! 他初见她时的怦然心动,全是因为她顶着“克拉姆”情人的光圈,这个K在被孤立的村子里,他想抓住的唯一一根稻草,她可以帮助他和城堡取得联系。
那么弗丽达只是一个沉着冷静,有务实精神的女人,她所谓的“克拉姆”的情人,是她自己给自己套上的光环。
而弗丽达也有自己的私心,她想利用K逃离这个阴暗的世界。当两者的企图都泡汤的时候,当然劳燕纷飞,各奔前程了。
最后,用一句卡夫卡的名言,结束我的作业:
我们就像被遗弃的孩子,迷失在森林里。当你站在我面前,看着我时,你知道我心里的悲伤吗?你知道你自己心里的悲伤吗? ——卡夫卡
写完了以上的文字,脑海里浮现出埃尔·格列柯的一幅油画——托莱多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