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器|竹楼悠悠葫芦丝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国内某个知名刊物,举办一次全国短小说大赛,主编梁冰和他的团队,在短短三个月的来稿中,收到了来自于全国各地稿件1300多篇。经过平台推送,参照读者点击率的人气指数,结合专家评委一致意见,共有32篇作品入选等级奖。在确定二等奖的八篇小说中,竟然有两篇同名小说。本来文章同名不足为奇,关键是其中的大量内容皆有雷同。包括小说主人公身边发生的事件的时间、地点,尤其是那个大背景。再看作者,一个是来自于云南边疆的苗族女作家璞玉,一个是来自于内地的江苏作家竹楼短笛。是抄袭还是偶尔雷同?主编通过作者留下的联系方式,经过再三调查确认,他(她)们都一再保证自己都是原创。且绝对会对自己的作品负责。如果是抄袭,自愿承担法律责任。出于好奇,更是出于感动,主编梁冰再次打开其中一篇,仔细审阅。 

一场暴雨之后的云南,麻栗坡八里河东山脚下,有一个小村寨,住着50多户人家,其中有壮族、苗族还有彝族混居在一起。在通往村头的盘山公路上,远远走来一名年轻的军人。肩膀上斜跨一个军用挎包,手里提着一个方便袋,脸部被一副墨镜遮掩着。而此刻,正在竹楼上的苗族女孩红玉,无意中抬头远望,第六感管告诉她,似乎要与这名军人发生点什么事情,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到眉梢上。那么迫切地站起身来。她甚至于那么冲动的跑下楼去,飞步来到村头那几株芭蕉树下,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用一副桃花潭水的深眸,扫描着渐渐走近的军人。仿佛似曾相识,又像心有灵犀。当年轻的军人走近红玉,先是下意识地把右手中的方便袋转向左手,然后用右手向上推推墨镜,非常友好地问红玉:“请问姑娘,你可认识这个寨子里的红玉?”“请问你是?”  彼此的声音都是那么熟悉。可面部墨镜没有遮住的部位那么丑陋,伤疤凸起。让人不寒而栗。一阵慌乱之后,那个叫做红玉的姑娘说:“我就是红玉,你认识我吗?”  军人故作矜持地嘿嘿一笑,尤其是那个爽朗的尾音那么磁性。“哦,原来真是红玉!我当然认识你。两年前我们部队曾经就住在这里,我和齐达是战友。”  不等年轻的军人说完,红玉就用双手抓住那名军人:“齐达?你认识齐达?那么他人呢?你快告诉我!”  红玉双手摇动着军人的右手,眼泪那么不听话,从她长长的睫毛上,滚落到面若桃花的脸颊上。军人的喉结有点哽塞:“齐达他,他牺牲了。”“他牺牲了?不可能,为什么?为什么啊,偏偏是他牺牲了?”“难道别人就应该牺牲吗?”这句反驳的话还没有出口,就被军人咽下去了。面对满面香泪的红玉,尽管有点自私,军人又如何忍心反驳她呢。 “就在那次攻打622高地的时候,本来我们的阵地就在敌人的下方,狡猾的敌人早就构筑了牢固的工事,加上凭借高处的优势,一再压制我们的火力点,由于指挥部规定务必拿下的时间越来越接近,排长齐达一把操起我手中的机枪,架在他的肩膀上,让我从侧面瞄准敌人阵地的火力点,紧接着一阵猛烈的扫射,我一边扫射,一边苦苦哀求排长,让他放下机枪,这样太危险,可他哪里能够听我的,反倒是一再命令我,狠狠的打!就在敌人的火力点被我机枪暂时压制的当儿,敌人的一发燃烧弹在我们的周围迅疾燃烧。排长见状,一把夺过我的机枪,趁我不备,又一脚把我踹下战壕。他自己抱起机枪,在熊熊燃烧的火光中,射出一发发仇恨的子弹。部队冲上去了,待我滚灭身上的火苗,忍着脸部灼热的疼痛找到排长时,他的手中还依然紧紧抱着机枪壮烈牺牲。” 

说完,军人从左手提着的方便袋中,拿出几张红玉的照片,又从自己斜跨的包中,拿出齐达的立功喜报,还有红玉曾经从麻栗坡给齐达购买的那些高考复习资料......  此时此刻的红玉,之前所有的期待与埋怨,误解与思念,纷纷化作倾泻奔涌的泪水,当所有的希望破灭的时候,所有的语言都是那么无力,唯有泪水,才是最好的诠释啊。红玉一边哭泣着,一边被军人安慰着。这一幕,早就被红玉的里阿(苗族人对于母亲的称呼)远远地看在眼里。里阿急切地走来,一边唏嘘着抹泪,一边自言自语着红玉:“我的孩子怎么这么苦啊,早年她的吉(父亲)夭殇我好不容易把她养大,实指望她找个军人走出山沟,没想到她倾心喜欢的齐排长牺牲了!”   

说起红玉,那可是这个偏远山区远近闻名的美丽姑娘。不仅人长得落落大方,清纯活泼,而且可以讲出一口流利的普通话,且年纪轻轻就是附近好几个寨里唯一的麻栗坡县人大代表。平时无论是这个村寨还是其它村寨,修桥铺路还是联络其它事情,都是红玉牵线搭桥来往于各个民族之间。齐达排长所在的部队,曾经在这个小寨驻防一年半。每当战士们从前线下来,酷爱学习的齐达,不仅军事技术过硬,而且还能吹得一口动听的葫芦丝。 

那一晚月光如洗,难得有个晴朗的夜晚。在前线,每当这样的夜晚,敌我双方出于无法隐蔽的考虑,一般而言都相对安静。一旦天气恶劣,浓雾弥漫,反而是双方互相渗透侦查的绝佳机会。所以那一晚,齐达把全排担任警戒的几个哨位布置停当,回到自己的住处就拿出枕头边那把心爱的葫芦丝,一曲舒缓曼妙的《月光下的凤尾竹》,随着齐达双手指尖在脉管上的起起伏伏,不远处的竹楼上,准会出现雾纱一样曼妙阿娜的舞姿。这种心灵与音乐之间的无缝对接,起初只是红玉姑娘对于年轻军人流血牺牲,甘愿抛洒青春热血捍卫祖国尊严的敬仰。

随着彼此渐渐加深的了解,一直被双方强行抑制的爱慕,只是因为当时的齐达还只是一个班长,部队不允许战士与地方姑娘谈恋爱。后来由于边境敌人的一再挑衅,中央军委决定给他们一次教训!临战前夕,齐达被提升为排长。这样一来,之前一直处于朦胧状态的爱慕,终于在战斗打响前的那个夜晚,红玉把少女最美的初吻,献给了她早就倾慕的齐达排长。  这一吻,山清水秀,这一吻,松涛静谧,这一吻,鸟语禁声,这一吻,闭花羞月。人世间所有的美好,在两颗纯洁的心灵中生根发芽,迅疾疯长蔓延。他(她)们私定终生,等战斗结束后,红玉就做齐达最美的新娘。 

在齐达开往前线的起初几个月,密集的书信穿梭在枪林弹雨中,传递着木棉花一样火热的爱情。只是半年之后,红玉连续去了十多封信,一直石沉大海。没有片言只字的回音。心中多次设想了无数个结局……    坐在红玉家的竹楼上,这里的一切似乎还是两年前的样子,甚至就是自己现在所坐的位置,还是两年前离开前的位置,一阵阵揪心的疼痛时不时袭来,或许是经历的苦痛多了,他早就学会了默默承受。红玉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泪水,双手捧来一杯茶,习惯性地放在军人的左边,就像是老朋友的再次重逢的懂得。年轻军人犹豫片刻,一再客气:“谢谢,谢谢。”声音那么磁性,泪眼朦胧中,红玉趁着放下茶杯的瞬间,眉角的余光,急速的瞥见伤痕迭起的那张脸,一阵阵颤栗,总是被无数个排斥占据上风。尽管之前的无数个埋怨,加之今日匆匆遇见的一个个问号,如今都似倾泻的暴雨,垂直成一个个长长的感叹号。  吃饭的时候,军人的一个动作,再次确认了红玉的判断。他竟然也是一个左撇子?齐达就是左撇子。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红玉心中的酸楚和疼痛,再次折磨她潸然泪下。细心的里阿早已看出端倪,可自己的红玉天仙一般啊,如何可以?绝对不行!告别红玉母女时,年轻军人似有万语千言,奈何总被一种决然制止。 

只是那一次匆匆一别,已经三十多年。曾经的南疆,八里河东山,那个苗寨,那个竹楼,那个竹楼上阿娜多姿犹如月光下的凤尾竹一般的红玉姑娘,何曾离开他的心灵半步?煎熬折磨着,远比脸上的伤疤要疼痛无数倍。岁月越深,思念越痛。而红玉,自从军人离开的背影,就像八里河东山一样,睁眼闭眼都是那么清晰。 颁奖年会如期举行。这次再也不能错过!“孩子,你不要这样苦苦折磨自己啊,一切都是里阿的过错,当初要不是我一再阻止你去找他,哪里会有这一辈子的愧疚?我知道齐达是个英雄,可他相貌的样子,你让我如何能够接受啊?”这是里阿离开这个世界时,唯一的遗憾。   

领奖台上,那个竹楼短笛已经年过半百,尽管苍老的鬓发遮住了脑门上的伤疤,可脸上的疤痕依然那么清晰。如果撇开这些伤痕,似乎那张脸部的轮廓还是那么果敢坚毅,还是那么俊朗。你再看他笔挺的站姿,随处一站,足以彰显一种豪气旷达的深远。在他目光与她相互交汇的刹那,一曲《月光下的凤尾竹》的旋律,渐次铺开在各自的心田,缓缓、缓缓地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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