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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派出所里来了个孩子，是被一位拾荒老人送来的。
“我搁上午就看到这小孩坐马路牙子上，下午再去，他还搁那发呆。我捉摸这不太对劲，就给警察同志带来了。”
不过，这个孩子确实很奇怪，不哭不闹，也不说话。就是发呆，嘴中不停地呼着气，时不时抱着自己打个寒战。
感觉就是神神叨叨的。
我叹了口气：“咱所里的人都试过了？”
“都试过了，哄也哄了，吓唬也吓唬了，没用！按我说啊，这孩子，怕不是精神有点问题。”同事压低嗓音悄悄说道。
我用胳膊肘轻顶了他一下，笑道：“你不是医生，可别胡说。”
其实，他说的不无道理，至少这孩子的精神状态，确实不佳。
“你去周边各个小区和幼儿园问问，看看有没有人家中丢孩子的。”
同事应了一声，离开了派出所。
作为此刻唯一的正在值班的女民警，我还想再尝试下。
蹲下身，柔声问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没有回应。
“家住哪儿呀？”
还是没有回应。
“爸爸妈妈叫什么呢？记得他们电话号码吗？”
依旧没有回应，孩子只是不停地深深吸气，用力呼气。
这诡异的举动，让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这小孩看着也有五六岁了，应该也不是不懂事的年纪，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竟然如此不配合。
可看身上也没有受到虐待的迹象，看来并没有遇上什么不好的事。而且瞅着很干净，约莫是刚离家没两天。
小孩一个人也跑不了多远，看来不需要多久就能有结果。
二
可是足足忙活了四五天，也没有任何线索。
孩子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出现，又没有任何家长报警寻找孩子。
可派出所也不是久留之地，我们也只能将孩子送去了福利院。
福利院那边工作人员说，这个孩子觉得很奇怪，也不说话，也不跟别的孩子玩。
别的小孩也都因为他的奇怪举动而害怕，巴不得躲得远远的才好。
我们也想尽量将这件事情解决，便扩大了寻找范围，可还是没什么线索。
就在我们忙活得热火朝天的时候，警局又突然来了一个老人，哭着喊着要来找孙子。
我像见了救命稻草似的掏出了这个孩子的照片：“叔叔，你看这位是您孙子不？”
“是是是，就是我家小桐。”老人看到照片后，哭的更大声了。
我拖人将小孩接了回来。
一见到小孩，老人便扑了上去：“小桐啊，我家小桐儿啊，你可担心死爷爷了，咱家就你这一个独苗，你爹也是真狠心啊。”
小孩依旧木讷地吹着气，只有在老人扑上去的时候才有点动容，反过来抱住了老人。
可我关注点却是老人说的最后一句：“叔叔，您说的孩子他爹真狠心是怎么一回事？”
老人自觉说错了话，擦擦眼泪，飞快地签了字，便想拉着孙子离开。
我警觉地拦住他：“叔叔，请你解释一下。孩子丢失恐怕不是单纯地贪玩吧？还有孩子现在这种奇怪地举动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是来接孙子的，不是来回答问题的。”老人低着头，想一鼓作气冲出去。
我继续拦住：“叔叔，请你回答一下。若您不配合，怕是只能和您孙子一起，在派出所过夜了。”
三
孩子这种毛病并不是天生的，而是自从半年前他母亲去世后，才出现的。
半年前，他们一家三口去附近某个小岛上旅游，到第三天的时候，突然变了天。
大风卷着大浪狠狠地砸在礁石上，雨哗啦啦地下着，水面也逐渐升高。
人们挤在小岛最高处的酒店中，惊恐地看着海水肆无忌惮地将小岛吞没着。
而孩子的母亲，在这种恶劣的天气中，自己出了门，说是要拍几张照片来记录一下。
结果，这一去再没回来。
孩子也打那一天开始变得奇奇怪怪，大部分时候在呼着气，偶尔会从嗓子里传出奇奇怪怪的咔咔声。
看过医生，只说是因为受了极大刺激后产生的应激反应。
孩子他爹收入不多，便没让孩子治疗，因此，这孩子一病就是半年。
今天也不知跟他父亲产生了什么口角，被父亲赶出了家门。
老人也是后来想孙子了，便打了个电话过去，可孩子他爹支支吾吾半天，就是不让他孙子接电话。
老人觉得不太妙，径直入城来看孙子，一进家门，就光看到自己儿子在喝酒，而孙子却不在。
对着儿子逼问一番后，才得知孙子丢失的消息。
老人经过几番周转，总算在派出所找到了自己的孙子。
四
听了老人讲的故事，虽然还有几个疑点，却在老人口中也打探不出更多的信息了。
我心疼地摸摸孩子的头，似乎看到了他眼中晶莹的泪水。
我决定跟他们一起回去一趟，教育一下这位将自己孩子赶出家门后，还不积极寻找的父亲。
见到我的时候，男人明显一慌。
我皱皱眉，留了个心眼。
“这位警察同志是专程来从我和小桐回家的。”老人乐呵呵地从我背后走出来。
男人似乎松了口气，利索地跟我握了握手：“谢谢警察同志！”
“刚刚老人来接孩子的时候可说明白了，你自己讲讲，到底出了啥矛盾？为什么要把孩子赶出家门？”我严肃地问道。
男人道：“没有啊，这可是我亲骨肉。就算有天大的事，我也不会将孩子赶走啊。”
我看看这位孩子，他木讷地坐在沙发上，持续进行着他的诡异举动。
“可是……”未等我话说完，男人边开始了解释。
“警察同志，这一切可都是误会。是啊，孩子他爷爷打电话问孙子的时候，我是没有告诉他桐桐失踪了，但是那也只是因为我不想让老人家担心。”
我狐疑地看着他，又看看老人。
老人低着头，仿佛听不见我们的对话。
“就算是这样，孩子丢失后，你也应该第一时间报警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警察同志，我这不第一次丢孩子，也不知道程序，以后万一……我只是说万一哈，一定第一时间找警察。我这几天有好好找人的。”
我也不再纠结这事，例行对他进行了一番教育。
男人态度很好，我说什么他都应着。
就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掂量掂量，还是决定，试探一下：“孩子他妈去世的时候，你在旁边？”
提到这个话题，男人脸色一变，声音都大了几度：“不在！不在！她出去了，我在房间！一个人在睡觉！我什么都不知道！别问我！不是我干的！”
我看他激动，知道也是自己唐突了，毕竟是人家家事，便也没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