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儿轻轻吹(三)

窗外一阵春风吹来,软软地吹在宋轻恬静的脸上,也吹在了颜正清的心上,他只静静的望着沐浴在金黄色光线中的她,风轻轻而过带起宋轻的长发时,好像有什么在他心上悄然落下,柔柔的化开了。他笑着,浅浅的酒窝点缀在白净的两颊上。

宋轻还在混沌的意识里划过一个又一个过往的片段,或只一瞬,或三两个镜头,或欢笑,或悲泣,意识和潜意识都让她沉沉的陷入恍恍惚惚的漆黑中,身旁清冽的味道让她安心,甘于在浓墨点染描摹的黑色记忆画卷里寻找。

假装没看见我吧,假装我不在那个空间里吧,装作不知道我的不堪吧。


万里无云,天好像被洗净掏空了般。

顶着毒辣的烈日,在踢齐步时,刚好院军训演示队伍的教官来挑人,宋轻一米六的个子虽然矮了些但动作标准有力,便和两个同学一齐被选中了,三人小跑着到操场东边的队伍里报到。显然,面前的这个队伍比其他队伍好很多,军姿标准,昂首挺胸,高低整齐排列,气势激昂,精神面貌因了这个队伍的荣耀而极佳。

“来,自己找位置按高低站进队伍里。”

宋轻排在第三个,是最后一个站进队列的,但这时队伍的横纵都已对齐满人,她只好站在排头的一边,独独多出她一个,突兀而又为难。

“怎么多出来一个呢?”

宋轻纤细的双手只紧紧贴着裤缝线站着军姿,心里揪着紧张。被选来已是很幸运,不仅仅是可以在汇演时走过主席台,还因为对于宋轻来说,这是一个认可,一个期待,是那么多年来她对军人的仰望和崇敬,是最接近心中所渴望的东西;但她又好像早就知道自己最终是不会待在这个队伍里,在不断宽慰自己时又不免于让失落袭来。

“报数,来,你给我记着。”

“10+11,21记好啊。”

“第三列报数,11,来,现在是多少。”

挺拔严肃的教官铿锵有力的声音传过燥热的空气,每让一排报完数就转过头来用不容置疑更不可侵犯的眼神看着宋轻,仿佛她要是连这点数都算不好,那也就不用进这个队伍了。宋轻原就不是一个在人前处之泰然而自信表达之人,这一排一次投来的刺人目光更是让她忐忑不已,不自觉逃避,缩回到自认为的安全状态,却是明明白白地将无助与软弱暴露出来。一张小脸在尽力隐藏慌乱中还是露了馅,煞白中透出樱红。

“如果我能再坦然些,那是不是就不会那么慌张失措?”人好像永远都想在自己钟意的人面前表现得完美无比一般,却反而不断出错,纰漏百出。而于宋轻,面前这个严厉无比的教官正好似她多年崇拜的化身,让她窘态尽显。

“32” , “4,43”……宋轻在教官一次次喊“报数”的压力下,越发紧张窘迫,结结巴巴。

磕磕绊绊,终于到最后一排,“98”

“你是第99个。”

“多出来一个。”

“你先回原队伍,我再整整队。”

和料定的一样,也和以前一样,宋轻好像习惯了这种失望,却每次都仍然不免不成形状的悲伤。

军训时的太阳总是最闷热的,搅动的空气都似刚融化的糖浆般。宋轻独自由东操场奔向原队伍,而原队伍也已经八排整整齐齐,宋轻假装不在意内心深处也搅动起的酸涩,用清脆的声音打着报告,女教官说,你站第一列就行。

背后空无一人,前面空无一人,前进时无人可为伴,后退时无人可为壁垒,宋轻又一个人独立在队伍之外了,突兀的一个小人儿,活像一只被丢弃落单的小猫。

太阳撒欢似的龇牙咧嘴,风也不敢放肆,不料却还是不免掀起一场失落。

站着僵硬标准的军姿,宋轻突然想起高一分班时心理老师的那个游戏。

“我们这个游戏一直到下个学期啊,每个人在纸条写下自己的名字,收上来后,一个个上讲台来抽纸条,抽到谁,你就是谁的小天使 ,你要守护他(她),每节心理课前送些东西或者写些鼓励的话语给他(她),什么都好。”

宋轻也有守护的人,宋轻也是一个人的小天使,她尽力守护好她要守护的人,认真准备小礼物和卡片寄言,但却一直没有收到任何礼物和卡片,因为她的小天使在开学两周后就转走了。整整一个学期,宋轻看着别人的小天使给别人送礼物,红红的苹果,装饰精美的卡片,小小包装盒里的小物件……好看的,好吃的,好玩的,很难得。

学期结束,心理老师说:“你们可以一直继续这个游戏到高三啊,很有意义。”

“很有意义吗?是啊,没有小天使,我自己就做我的小天使不就好了吗?”

宋轻逼迫着自己开朗起来,眼眶泛红,不由得微微抬头将视线移向正前方的大枫树下。

初秋,绿色的枫树叶交错重叠铺下,匀出树下的一片清凉。而树下,是目光灼灼的颜正清。宋轻怔住了,浅白色上衣,米色七分裤和那张干净好看的脸,在斑驳的光影下他好像越发温柔。好像树下人的视线就一直在宋轻身上一般,好像他等了好久一般,好像他知道她就是会看过来一般,宋轻迷失在他的深棕色的眼眸里。

他都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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