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都有裂缝，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
01 有时候，早已一只脚踏在悬崖上
“叮咚”微信的提示音响起，子萦打开手机，管理层群里一条消息赫然在目：各位管理层，由于公司的现金流紧张，5月份管理层的工资继续推迟发放，员工的工资照常。请各位管理层保守公司秘密，我公司的A轮融资计划已经进入谈判阶段。非常感谢各位长期以来对公司的支持与理解。”这是一条来自财务总监的通知。
子萦静静的深呼吸了几下，这是公司第二次推迟发放工资了，而且已经是连续2个月。当初和易总首次交流的时候，他用自信而又热情的梦想描绘了DK公司的未来，也悄无声息的打动了自己热情。她在传统IT行业做了5年的解决方案和项目实施，也被他的“互联网+”思维所折服。
DK公司本来是一家做自动化的公司，那时我们给它叫“工业2.0时代”，讲究生产过程的自动化。易总这个高材生自己创业了，从自己扎根的环保行业做起，进军了自控系统的集成商行业。当时自动化的红利还没过去，原来7、8个人的公司一年做300万的项目，大家年末大碗喝酒，大把分钱，都很开心。
经营了3年，易总知道一个自动化集成小公司，几乎处于产业链底层，这个小业务承载不了易总和DK公司杨帆启航的梦想。他说过，他的目标并不是做个小老板，而他的想法也总是充满前瞻性的，在别人还似懂非懂的时候，他就能把那些趋势、政策和自己的业务结合上了。
易总打造了自己独特的“互联网+智慧运营” 商业模式，他激情澎湃的到各个行业展会宣讲，坚定的说“传统行业我们是最懂互联网的，互联网行业我们是最懂业务的，没有一个公司，可以像我们一样融合、跨界。”
这种火热的气势一直蔓延，以至于他们自己竟然真的有点相信，他们做到了行业第一。然而这样一条信息把所有人重新拉回现实。
“各位非常抱歉，如果不是情况特殊，不会采取这种方式的。我们现在已经停止给90%供应商的款项，除了能推动整体项目进度马上到回款节点的必要款项。所有的采购付款我亲自来批，不管付款额大小，我知道很对不起大家。”易总在群里补充到。
“嗨，公司是不是要完蛋了？”项目部王经理马上给子萦发过来一条消息。子萦苦笑了一下，公司是否还行，你有你的判断，何须来问我。还没等子萦说话，他紧接着又补充道“什么互联网+，好好做自己的项目不挺好，又干的那么激进，你们部门的业绩根本不够你们的成本……！”
子萦知道和他理论没意义，不止他一人认为云事业部做的互联网+智慧运营根本就是骗人的，根本就是烧钱走市场，给公司撑门面、骗资本用的。别人不信，怎么解释也没用。她调整了心情，“易总说了，融资已经进入深度谈判了，我记得资本是非常有影响力的，所以眼前的现金流问题只是暂时的。”
“呵呵”，王经理回复到，“打肿脸充胖子！”隔着屏幕，子萦都能想到他那一幅狂妄和鄙视的表情。他们做传统自动化业务的，一直不相信云事业部能挣钱。在他们看来，易总无非是想做互联网+风口上的一只猪，而且他们根本不相信这只猪真能飞起来。
不发工资的气氛终究是紧张的，子萦比较淡定，大家都说她是被易总洗脑了，总是说“相信就能看见”。王经理遇到一个管理层的人，总要细数一般易总的不是，要么是项目又没钱买东西了，要么是他又去和供应商骗货去啦，最后没人敢和他说话了。
02 是否还有一根救命稻草
“各位，明天我们两家投资人到公司做尽调，请以下各个部门经理做好发言准备。财务部、采购部、云事业部、项目部……”群里易总的消息再次出现，是1个月以后。大家都是年轻人，并没有经历过融资这种大场面。
易总也是第一次搞融资，嘴上嘱咐了也还是不放心，把大家叫到一起开了个碰头会，“大家放心，工作我都已经做好铺垫，你们正常应对就可以，只是我们公司一直没有人事部经理，如果投资人要问，就说咱们的招聘和团建都是总经理亲自抓的，一直没有看得上的人选……”，“咱们市场部也没经理……人家要问呢”王经理追问道。
“咱们的市场策划计划参与的都是行业顶级峰会，提前都制定好了，有专员负责接洽就好，我们的钱要花在产品研发等其它上面……”易总回复到，王经理有点无趣，“没事，再不行，就说咱们总经理强啊，自己都能抓！”子萦打趣的说道。易总有点尴尬的笑了笑，大家都知道，小公司哪有那么多经理。
第二天，在忐忑之中，子萦被投资人叫进了会议室。两个人尽调人员面色严肃，一个年轻点的是李总，是主要负责人，还有一个助理，手里的本子已经写了厚厚的几页内容。李总首先开口，“你是云事业部负责人对吧，你给我讲讲你们做业务的特色在于哪里，据我们了解，行业内做这块业务的不只你们一家，你们也不是最早做的？”
作为易总最好用的助理，子萦对这个解释非常熟稔：“传统模式，是重项目的模式，不但投资高、周期长，而且可复用性差，不能够标准化……我们的模式，不仅把项目产品化，而且我们是免费+长尾的模式，我们能够利用我们的服务和技术，为客户创造增值服务……”
李总想了想，凑到张总耳边：“我觉得这个有道理，原来卖200万，没几个能买得起，现在把它拆碎了，底层的东西不要钱，应用的东西几万或者十几万，用户量就来了对吧？”两个人相互点了点头。
尽调就算波澜不惊，投资人应该已经被易总说服。虽然公司还是弥漫着没钱的氛围，但易总说公司的股份定向增发流程也已经在股转系统正常在执行，不出意外，月末融资就可以到账了。大家进入到了一种等待状态，只有王经理经常酸里酸气的嘀咕“谁知道到底怎么样呢……”子萦真想用502黏住他的嘴巴。
周一的一早，子萦刚到办公室，进来3个男人，领头的那个劈头盖脸的质问道：“易总在吗？”凭着子萦的感觉，她意识到多半是供应商又来要钱了。“今天易总不在公司，外出开会了！”行政小姑娘赶紧回答道，那几个人紧追不舍：“什么时候回来，他办公室在哪里……”
行政小姑娘有点被吓到，子萦赶忙回答道：“很不巧，易总最近去南方出差了，大概2周之内不会回来，您要是有重要的事可以先电话跟他沟通一下！”领头那个恶狠狠的说：“我们是他同学！”“那就更好了，既然是同学，就等我们易总回来见面聊吧！”那几个人还不甘心，“我们在这坐一下，可以吧？”子萦让行政给他们每人倒了一杯水。
过了半个小时，子萦看着那几个人，他们左看看右看看，大抵也觉得扑空了，悄悄离去了。子萦以前只听说过那些要账的无所不用，甚至还要泼油漆写字什么的，不知道我们会不会被这样追债。想到这，唯有祈祷着融资一切顺利，不只是她，又有谁能不担心呢。
“萦姐，不好意思，我准备离职了”，开完部门项目讨论会，云事业部的技术总监单独和子萦说道。子萦预料到他也许2年后会走，但没想到是这个时候。子萦没有问他为什么，公司因为缺资金，云事业部的人员配置一直不足，他不仅负责了所有的技术攻关、技术团队管理，甚至还得兼着谈供应商、见客户的事。但这也不算什么，作为技术总监，他大抵知道一个拿不出研发经费的公司，是无法按照自己的设想去行进的。
“你打算去哪里？”“我打算去美团”，子萦对他笑了笑，加油！那天晚上，她失眠了，她必须从一个其他的人里面选一个当前最能顶在前面的，哪怕他的技术不是特别强。这个部门谁都可以走，谁都可以撤，但是她不能。
子萦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易总，他只发出了一声叹息。子萦看着他的脸，笑着但是坚定的告诉他：“云事业部只要有我在，谁走都没关系。”易总看着她，虽然嘴上说着“呦，看把你能耐的”，但是眼睛不知不觉笑的弯了，带出眼角几条鱼尾纹，好像这是最近整个公司难得看到的笑容。
03 除了坚持，别无选择
时间静静的自顾自走着，它照顾不到任何人的悲哀。为了防止供应商袭击，易总只有快下班了才能到公司，看着易总的眼神，子萦知道他现在也是孤注一掷，最后的赌博了。每天办公室人很少的时候，易总就靠在他的椅子上，一句话不说，面上强装的笑容和自信都褪下了，他的脸上胡子茬趁机疯狂的生长。
“晚上一起聚一下吧，顺便讨论一下事业部制核算的事情。”易总在附近的饭店定了一个包间。几杯酒敬下来，易总开始活跃，鼓动着这个干，那个干，不等别人说话，自己一杯就干了。他的酒量并不好，一杯接一杯的喝，很快趴在桌子上了。他喉咙深处发出低低的叙述，“如果本月最后一天资金不到账，我们所有的手续都要重新走过一遍，我不知道我们的现金流还能撑多久……”
子萦看着他虽然年轻却已经沧桑的脸，被生存的压力压弯的肩膀，那一刻她也在问自己，我们不是进入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时代了吗？我们不是在做着这个时代最有意义、最具有颠覆性的事情吗？我们不是第一批数字化转型的实践者吗，难道我们是错了吗。不！她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那个晚上，她失眠了，她曾经想着永远不要和易总分开，不要和DK公司分开，这里是她的青春，他们的梦。
刚一上班，微信里又来了一条消息：“我看融资够呛了，明天就是31号了！”王经理说不出出来是担忧还是窃喜在作祟。“明天再说，毕竟还没到明天。”子萦不想与他多说，他还继续着“看来我得想想我们工程部一大堆人怎么安排了……你也想想吧，就我们俩部门人多……别害了别人。”
“你怕什么，你们到哪不都是好汉一条工资翻倍么……”“那倒是，以前易总看不上我们这块业务，但我们到哪都不愁一份工作，还是你们部门不好安排……你们吹那个互联网+，到哪个企业能做起来？……”子萦把他这些话一股脑从记忆里抠出来，扔掉，她不要这些垃圾。
王经理永远不会知道，她和易总深夜吃着麦当劳讨论出公司的愿景多么兴奋，她们一起画出业务的生态圈多么开心，她们拿到第一个大客户的合同，对未来的信心多么坚定。当然，他更不会知道，她们在一起从未说破的柔情。
下午的时候，子萦还在想着哪个项目有可能能回点款，突然一句清脆的“红包来啦”从办公室炸开，不知谁的手机开心的叫起来。子萦打开微信，易总发了一个大红包，她知道融资最后的时刻及时到账了，公司的A轮融资真的这样到来了，没想到来临的时候，是这样的兴奋。
工业4.0就这样来了，在自动化、信息化、智能化浪潮的席卷下，他们终究走出了一条崭新的路。也许前方还是雾气弥漫，但挡不住他们梦想的光。趋势是不可以逆转的，拥抱趋势，杨帆启航。子萦终于按捺不住发了个朋友圈：在路上，我们永远年轻，一直热泪盈眶。
睡觉前，子萦的微信响了，子萦看到熟悉的头像，心里涌上浓浓的欢喜。
“反正你躲不掉了，我不准备让你走了。本来想着公司要黄了，要怎么安置你，你这么难相处，脾气又坏，没有几个老板会要你。”
“现在你这么说，以后总会变的。我也会变得思想陈旧，也会变得笨，到那时候巴不得我自己离你远远的了。”
“现在就说现在，不要想着以后，现在就说以后要离开我吗？”
“不是我说呀，是你前几天刚说公司谁谁跟不上发展的步伐了，哪天不会说道我头上吗？”
“你太小心眼了，在这等着我的我呢，不要这么和你的老板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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