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野 黄昏 家人


盛夏的黄昏,我驱车载着全家人逃离了县城的拥挤,去乡下老家透透风。

一会儿功夫就驶离了国道,向南拐上通向村庄的水泥路。路的左侧,郁郁葱葱的是一家苗圃,数不清的红叶石楠、广玉兰、金线垂柳与法国梧桐各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这些年,村民们得益于国家的好政策,以每亩一千元的价格,把上百亩土地流转给苗圃经营者,他们互利双赢,尤其村民,不仅收入不减,而且少了许多农活负担。

右侧是一条干涸了的南北向水沟,沟内杂草丛生,一派荒芜,流水汩汩已是很多年以前的景象了。临路的沟沿上生长着统一栽种的一长列香樟树,倒是枝叶葳蕤茂密,有人修剪的确规整得多。路边沟沿稍往下一点,是爹在世时种下的两行杨树。岁月无情,时光荏苒,它们都已经有碗口粗了。因为缺少修剪的缘故,这些树的树干,大多都是自一人多高的地方就开始斜长了鸡蛋粗细的枝干,笼阔杂乱的枝条映着西坠的夕阳,显得更加张牙舞爪,得意洋洋。

“要是咱爹还在,及时修剪,这树就该成材了!”睹物思人,我向妻小声慨叹。


再往前,紧邻路左的就是我家的三亩半地。下车,孩子们如逃出笼子的鸟雀一般,叽叽喳喳奔向前去。我们三个大人,驻足于修路留下的小土沟旁,母亲执意种下三行玉米,现在已是一人高,干旱少雨的缘故,叶片黄巴巴的。

“还没上化肥呢!这都该出天叶了!唉!”母亲喃喃自语。

我们步行,缓缓往前。

由近至远望去,大块大块田野里尽是刚没过脚踝的玉米苗,青丝丝、绿莹莹的,虽只勉强超过褐黄色的麦秸茬,但却如被一把巨大的梳子梳理过,黄绿相间,泾渭分明。大自然,总是让生命的勃发与沉寂,形成如此最快意的对比。

我家地里还是麦收后的景象,荒土土的。农谚说"芒种芝麻夏至豆",所以我们不似他们早早地把玉米种上,而是芒种前一天才把豆种上。

我一步跨过小土沟,俯身查看,麦茬垄里,一周前耩下的黄豆,已经如约破土发芽。两片肥嘟嘟的浅绿叶子搭在白生生的茎上,尽显一幅惹人怜爱的样子。有谁知道,苦日子的岁月,曾经把它们拔出来一把就是一盘可口的豆芽菜。顺着垄看去,它们犹如极细的一条水流,正缓缓流淌这无声的绿。

“咦!爸,快看,这玉米沟里有水,正往北流着呢!”孩子们突然欢呼雀跃起来。

快步走上前,弯腰扒开一人深的玉米,下面居然流水汩汩。

借着夏日里的最后一缕亮光,发现最左侧的一行玉米下面,藏着一道长长的黑色水管,沟里的积水已没过管子,正顺着地势由南向北无声流淌。“汩汩!汩汩!”这似乎就是玉米喝饱了水在打着饱嗝一样。

是谁呢?肯定是堂哥。

走到地南头,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拱在玉米稞下,手拿铁锹,拨弄着挡了流水的麦秸茬。

......

起风了,月亮悄悄爬上了东边最远处的那片树梢。乡野,黄昏,我与我的家人尽情地沐浴着这最质朴的阵阵凉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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