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5-07

:投稿

我高中的班上,出了两个同性恋。

有一个又白又瘦,个子也高,学习好,留着略略遮住眼睛的刘海,性格沉稳安静,深受老师和女同学的青睐。

那个时候还在用论坛,每个人都喜欢在校园论坛上发点东西,论坛里大部分都是水贴,没什么内容。

然而有一天,论坛上出现了一篇帖子,那个帖子的名字我到现在都记得,叫《你们认识林煦炀吗》

林煦炀就是他的名字。

这个帖子一开头就是几幅图,是林煦炀和另外一个男人的照片。

照片里面的他们在一起买东西,有对视的,有并肩站着的,林煦炀笑得很开心,我从没在学校见过他这个表情。

然而不知道怎么的,这样一幅哥俩好的画面却让我感到怪异,就好像……他们亲昵过了头。

图后面是发帖人的几句话,具体的我不记得了,大意是说,林煦炀和那个男人是不正当关系。

那是我第一次接触“同性恋”这个词。

当时我看到这个词语的时候,很震惊,心里还隐隐地有些不舒服。

这个帖子迅速地火了。

第二天我在上学的路上,在教室里,看见有人在偷偷地看他,偶尔有人小声地交头接耳。

当时大部分人都对帖子的真实性持怀疑态度,有几个林煦炀的死忠粉还直接瞪回那些偷瞟林煦炀的人。

林煦炀也毫无异样,学校,家,两点一线。

没几天,这帖子的热度降下去了,我以为它会像别的帖子一样沉下去,却没想到它扔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它更新了一张图。

——林煦炀和那个男人接吻的照片。

第二天,气氛明显变了。

几乎所有人都在林旭炀的背后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而他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波澜不惊,继续当他的三好学生。

有一天,我请了半天病假,下午回学校的时候感觉很奇怪。

上课的时候我假装回头跟朋友挤眉弄眼,偷偷看他。

他腰板挺得很直,是强打起精神的样子,但还是明显看得出来他消沉了很多,平静的眼神下藏着疲惫和茫然,还有更深处的恐惧。

到了晚上放学的时候,我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今天早上林煦炀的桌子上贴满了“死同性恋”“恶心”“去死”的话。

班主任在讲台上大发雷霆,每说一句话手掌就“哐哐”地拍两下讲台,我几乎没有听清他说什么,但显然他是对得意门生被欺负的事情生了很大的气。过了一会儿,许是消气了些,他终于停下来,拉着脸跟我们说做事情讲究真凭实据,不要随便嚼人舌根。

我想起了那篇帖子,我想大概今晚班主任就会看到它了。

话音未落,角落里就传来一声嗤笑。

是左义的笑声。

左义看不惯林煦炀很久了,这或是来自于天生对异类的厌恶。

左义和林煦炀是两种人,左义是混混,眼神自带一种阴狠,听说他曾经把人打进过重症监护室。

这笑声让班主任好不容易灭下去的火死灰复燃,他“哐”地一拍讲台,这一下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我都耳鸣了。

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看见班主任嘴巴开合了几次,然后左义一踢凳子走了,书包都没背。

那天,我们推迟了一个半小时放学。

有一天,我,林煦炀和另外一个同学帮班主任搬东西。

在我们四个去办公室的路上,我听见有人在后面窃窃私语。

“看,他就是那个同性恋!”

那个声音无比清晰地钻进了我们四个的耳朵里,因为我看见林煦炀和班主任都僵了一下。

而班主任什么都没有说。

在那之后,情况更糟糕了。

林煦炀的名字变成“喂,死同性恋”,人们当面对他冷嘲热讽,他走在路上就会被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可乐瓶子或者易拉罐砸中。

我在他身后,我没有行动。

有一天体育课,男生要练习篮球。

由于场地的限制,我们分成了两组,一组带球跑到操场另一边再跑回来,然后另一组重复。

我在第二组,林煦炀在第一组,和左义一群人一起。

左义他们仗着人多,把他围在中间,林煦炀一直小心翼翼地躲避着他们。

返回的时候,我看见左义使了个眼色。

一群人挤着他,不知道是谁的手,向后狠狠地一捅,他就倒下了。

他倒在地上半天没起来。

左义他们已经回来了,回头看见他还在原地,我听见了一声嗤笑,然后像是传染似的,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笑声,还混杂着几句风凉话。

“你看他摔得好娘啊。”

“不就摔一跤吗,作什么呀,一看就是那个。”

“看他这么矫情就是欠揍。”

“是欠那个吧哈哈哈。”

没有一个人去扶他。

体育老师当时被教导主任叫走了,而我是体委。

我犹豫了一会儿,迈出步子向他走去。

走近了他我才发现,并不是摔倒这么简单,他的袜子上有个清晰的脚印,正正印在脚踝处。

我看着都觉得疼,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忍着不说的。

我蹲下去扶他起来。

这是我第一次和他近距离接触,我突然觉得有点紧张。

他的脸比之前苍白了很多,他又瘦了,我摸他的时候只摸到一把骨头架子。

我心里有点酸涩,但更多的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有一股电流穿过全身。

我突然有点局促,但是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紧抿着双唇,扶着他回到起点。

等到达操场另一头的时候体育老师已经回来了,他看了看表,已经过了医务室开门的时间,让林煦炀在旁边坐会儿,等下午再去。还专门嘱咐我要好好照顾伤员。

他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下了课,他一瘸一拐地走在后面,隔着人群很远,而我因为要收拾器材也落了人群一段距离,走在他身后不远处。

我和他之间还有几个人,我又听见了流言。

“那个就是那个同性恋啊?”

“对啊对啊,你看他走路一瘸一拐的,啧啧,昨晚上不知道过得多xing福。”

“没准儿刚才就在哪个厕所干什么呢,同性恋不是乱的很吗?”

“哈哈,对对对,看他那样就知道是个被捅的家伙,那么瘦,哪个男的像他那样,怕不是刚爽过吧?”

我看见他的步子加快了,也尽量像正常人那样走路,尽管那让他痛得不一会儿就出了一身冷汗。

我忽然无名火起。

情感先于理智操控了身体,我几步赶上他,拽住他的小臂。

我故意大声地说:“你脚伤得那么严重,走慢一点。”

我以为这样能堵住那群闲人的嘴,却没想到他们走过我们身边的时候,说了一句“不是照片里那个吧?新人啊。”嘲笑的语气。

我的火被点燃了,握紧的拳头抬起来就要挥过去。

但我的手被他的握住了。

然后他极其不自然地放开我,嘴角扯出一个很淡的微笑。

我听见他跟我说——“谢谢。”

我许久没有听见过他说话了。

他的声音变了。

曾经,那声音清亮,任谁一听都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那个自信明亮,嘴角常带微笑的林煦炀。

而现在,那声音里满是疲惫,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任谁一听都猜不出林煦炀的名字,可那又分明属于现在这个行尸走肉的林煦炀。

我忽然心疼他了。

下午的时候,他去跟班主任请假去医务室。

班主任犹豫了一下,问他:“要不……再找个人陪你吧?”

他垂下眼,轻轻地摇头。

我当时被英语老师喊到办公室背课文,正好听见他们的对话。

班主任没有再多说什么,点点头,他道了声“老师再见”,转身出了办公室。

我用余光偷偷瞟他,面上平静,心里却乱成一团,原本滚瓜烂熟的课文也背得结结巴巴。

我背了好几遍,直到上课铃声响起,我才勉强背下来。

班主任有课,他收拾好东西已经走出了办公室。我看着英语老师书上签了“过”,递给我,我连忙接住,然后跑出去追上班主任,说:“老师,我跟林煦炀一起吧!”

班主任听到这句话眉头就皱起来了。

“你……”他说了一个开头就停了,上上下下打量着我。

我们之间的诡异的沉默持续了一小会儿,他叹了口气,说:“你去吧……”

我跑到楼梯处的时候,他也正好到达那里,看见我,他愣了一下,冲我轻轻微笑一下当是打招呼,又自顾自往前走。

我上前拉住他:“班主任让我来陪你。”

他张嘴想说什么,想也知道是拒绝的话,我不由分说,抢先下楼,欲盖弥彰似地重复:“是班主任让我来的。”

我回头的时候,他正扶着栏杆,跟着我下楼,看得出他下得有点急,在努力追上我。

我想去扶他,刚迈出一步又停下了。

“你慢点,别伤着。”

最后我只这样说了一句。

一路几乎是沉默地到达了医务室。

我很想跟他说几句话,但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路思前想后,倒急出了满头大汗。

到了医务室,那医生明显是知道林煦炀的,看到我,表情又暧昧起来。

“出那么多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女朋友怎么样了呢。”

然后才开始就诊。

林煦炀撩起裤腿的时候我才发现脚踝那里已经肿得很高了。

医生都吃惊了。

“怎么伤得这么严重?”

他按了一下,我听见林煦炀“嘶”地吸了口气,紧抓着自己的裤子。

医生见状,皱起眉头说:“不行,你这得去医院,拍个片看看骨折了没。”

林煦炀闻言要起来,我连忙过去,从背后扶着他,那个姿势很暧昧,我仿佛闻到了他身上的茉莉花香。

他显然有些不自在。

我很快放开手了。

他起身后对着医生轻轻说了一句:“谢谢。”

便要转身。

医生在后面“哎”了两声。

“你都伤这样了还去教室上什么课?”

说着掏出手机。

“哪个班的?”

我看了一眼林煦炀,他没有在看我

“高二五班。”

他轻声说。

我们学校的医务室有一个记录了班级信息的册子,里面有班主任电话,方便出什么事的时候医务室和班主任能迅速取得联系。

医生拨通了电话。

“喂,请问是高二五班的李老师吗?我是医务室的郑医生,你们班林煦炀可能骨折了,挺严重的,我建议去医院看看。”

“对,那让这个陪护来拿假条行吗,林煦炀腿脚也不方便,就让他待在这儿吧。”

“好好好,再见。”

挂了电话,他头一歪,眼睛看向我,下巴一扬:“你,去跟你们老师拿假条。”

我答了声好便出去了。

我心里有点激动。

林煦炀受伤了,可他身边没有人,那送他去医院的事只有交给我。

但班主任只给了我一张假条,让我告诉林煦炀,他已经通知了他的父母,大概半小时后他们会在门口接他。

我有些失望,被激动冲昏了头脑,居然忘了还有父母这茬。

我回到医务室的时候,林煦炀和医生正坐在一起聊天,听不见在聊什么,但是林煦炀的表情很放松,窗外还打进了一束金色的阳光,洒在他身上,淡了他身上那丝冷淡和随时会消失的感觉,多了一份暖意和明亮。

原来的林煦炀,似乎有点回来了。

看见我的时候,林煦炀还没有收回脸上的微笑。

一个我几乎沉醉的微笑。

“假条呢?”医生问。

“这儿。”我递给他。

“嗯,你去吧,慢慢走,别急。”医生在假条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又递给林煦炀,向他点头,然后看向我:“送到门口你就回去上课吧,给你四十分钟,四十分钟后我会给你班主任打电话。”

“嗯。”

然后我们告别了医生。

从医务室到大门口的距离并不远,就算是以林旭样现在的速度来回一次,四十分钟也绰绰有余,所以他没有像来时那样急匆匆地赶,而是和我一起慢慢走。

——“班主任说,你爸妈半个小时后会在大门口接你。”

——“嗯,谢谢。”

沉默。

——“刚才,你和医生好像聊得挺开心的。”

——“……嗯。”

——“聊什么呢?”

——“……”

尴尬的沉默。

——“呃,不说也没关系哈哈。”

几乎是一路沉默着到了大门口,他父母已经到了,跟我说谢谢,我笑着摆手说应该的,又寒暄几句,他们三个人就一起离开了。

回到教室的时候,有流言蜚语已经起来了,关于我的。

但是大部分人都觉得我是因为体委的身份才会跟林煦炀接触,甚至在某些人心里我还刷了一波尽职尽责的好感。

林煦炀请了三天假。

三天后,关于我的流言蜚语也消退了。

林煦炀回来的时候脚上打着石膏,班主任把我的位子调到了他旁边。

他们向我投来或同情或看戏的目光,我一概没有回应,面无表情地把桌子搬过去,和他微笑着打了招呼。

伴随着他的回归,他所要遭受的也回归了。

我通常是踩点到,而他会早到半个小时。

只有一天早上,我比林煦炀先到教室。

也是那天早上,我才知道,原来他的桌子上每天都贴满了让他去死,叫他男妓的纸条。

我忘不掉当时震惊的感觉。

我只听人说过一次,也以为只有那一次。

我忘了,他们怎么会放过林煦炀?

我慢慢地清理那些纸条,把每一张都看了一遍。

我盯着这堆纸出了神,连他的到来都没有察觉。

等我发现的时候,他已经站在我面前了。

我的第一反应是把这些纸都往身后藏起来,然后我站了起来,出了教室。

我去厕所把这些纸撕碎用水冲走了。

回到教室的时候,他已经坐在位子上拿出英语来背了。

我回到座位,趴在桌上闭着眼睛。

之后的每天早晨,我都比他先到。

我再也没让他见到过那些纸条。

做同桌总会有更多接触。

流言又兴起了。

还传到了我父母的耳朵里。

林煦炀的脚还没好利索,每天下了晚自习,我都会送他出来,然后他父母和他一起回去。

由于走得比较慢,我们出来的时候几乎都没有人了。

而那天晚上,我和林煦炀出校门的时候看到我父母也在门口。

这很罕见,因为他们都忙,经常我连他们中的一个也见不到。

两家人寒暄了几句就各自走了。

一路上,他们都在问我关于林煦炀的事。

我问他们怎么来了,得到的回复是来看看我。

我大致猜到了什么。

后来他们又试探了我很多次。

高二下期末考试结束的下午,我被班主任拉到办公室听教育,无非就是说些要好好学习什么的废话,一个多小时才让我走。

我和班主任一起出的办公室,为了不跟他一起走,我说我要上厕所,然后就跟班主任分道扬镳了。

在离厕所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我听到了一声巨响,走近后看到左义的两个手下守在厕所门口。

我心下不妙,连忙跑过去。

门口的两个人把我拦着。

“义哥在里头呢,吴戬你干嘛,快点走!”

我凭着灵活,硬是挤进去了。

然后就看见林煦炀被左义的手下抓着,上衣已经不见了,裤子也脱了一半,左义正拿着厕所的垃圾桶往他头上扣。

我仿佛全身血液都逆流了,什么也顾不得了,抄起拖布抡在了左义的后脑勺上。

他倒下了。

后来的记忆我很模糊。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出的厕所,也不知道林煦炀怎么样,大概也吓坏了吧。

我那一下让左义脑震荡了。

父母大怒,说我不学好,搞同性恋还打架。

我对什么都没反应,直到听见“同性恋”三个字。

我的神经被刺激到了。

我说你们终于说出来了。

对,我也是同性恋。

后来父母带着我去医院看望左义,送花送果篮,果篮下面都铺着红彤彤的人民币,不停地赔礼道歉,医药费全担,又塞了不少红包。

学校那边也塞钱,说只要转学就可以不在档案里记上这笔,他们答应了,反正下学期就是高三了,他们早就想让我出国。

于是打完那次架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林煦炀。

前段时间我收到了一封邮件,标题是“育人中学高2010级五班同学会”,日期是一个星期后的周六。

——林煦炀会去吗?

这是我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

我打开手机查看消息,很久不活跃的班级群也活跃起来了。

当然,里面没有林煦炀。

“林煦炀呢?”

我在输入框里打下这四个字,迟迟没有发送出去,一个字一个字地删除,又打上“我能去”,点击发送。

林煦炀会来吗?

或者,林煦炀知道这件事吗?

我推开包间的门,人已经来得差不多了,我还能大致猜出谁是谁。

但是我没有找到林煦炀。

人们在桌上寒暄,说起当年,又聊着现状。

我心不在焉地听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回两句。

“无趣。”我这么想,但是我不敢离开,我怕林煦炀会半途到来。

我不停地瞟向门口的方向,但是从始至终,我都没有看到那扇门被林煦炀推开。

我忽然听见桌上有人问:“你们还记得林煦炀吗?”

房间的气氛似乎降了几度。

“记得。我给他高中留下的邮箱发了邀请函,但是没收到回复,不知道他收到没。”班长这么回复。

“不过说起当年,林煦炀这小子高三的时候是真他妈的牛逼。”

“是啊,妈的高三第一天开学就把左义搞了一顿。”

我吃了一惊,忙问:“怎么回事?”

回话的人回头看了我一眼。

“哦对,你不知道。”说着转过身子对着我。

“林煦炀高三开学第一天叫了一群那种真混社会的混混,把左义揍了一顿,最后把人丢到垃圾桶里,还在他身上写了‘revenge and warning’还拍了照片发论坛,左义这次是真的惨,比受你那一棒子惨多了,全身十几处骨折,还有什么软组织挫伤什么的,在医院待了好长时间。”

“我们当时其实也不知道是哪位爷在太岁头上动土,是后来班长去医院看望左义的时候,看到林煦炀在左义的病房,当时左义当时冲他吼,好像是说什么‘别得意,你现在把我搞成这样,等老子好了搞死你’然后听说林煦炀特别吓人地笑了,说‘那你最好一次就把我搞死,不然,我一定一次比一次搞你搞得狠,看谁搞得过谁,看谁先把谁搞死。’当时左义爸妈也在,好像都被林煦炀的架势唬住了,最后这事儿也没闹大,而且后来左义回来之后,总有点儿躲着他的意思。”

“那个时候,林煦炀还特别瘦,他不是本来就瘦吗,但是当时比他本来的样子还瘦,简直是脱了相,眼睛还特别亮,眼神特别狠,特别恐怖,根本就不是原来的林煦炀的样子,我们当时都不敢跟他说话。”

我在心里冷笑,他早就不是原来的样子了,谁造成的难道你们不知道吗?

“后来就没人找他茬了,看着他都绕道走,不过他也不主动招惹谁,当时他桃花新闻还很多,他不是……那个吗,居然还有小姑娘跑我们班来跟他表白说她相信那是假的,然后你猜林煦炀说什么?”他眼神放光。

——“什么?”

“他说,不是。”

“这他妈不就是实锤了吗?!然后那个姑娘说什么可以跟她处着试试,说他走的是歪路,不会长久,劝他回归正途。”

“林煦炀的眼神顿时就变了,然后就说了一个‘滚’字,把人吓得眼泪都出来了。”

“后来听说林煦炀是有喜欢的人,只不过那个人好像走了,他还到处托关系找那个人呢,具体是谁就不知道了,所以也有人说这是假的。”

我心情有点复杂。

喜欢的人?

那个时候他就有喜欢的人了,看样子还用情至深?

我忽然发现觉得自己很多余,很好笑,然后感到一阵疲惫。

吃完饭他们要去唱歌,我推辞说明天要加班,与他们告别,往相反的方向走。

“吴戬。”

身后有人叫我的名字。

我曾这样形容过那个声音——

“那声音清亮,任谁一听都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那个自信明亮,嘴角常带微笑的林煦炀。”

我慢慢地转身。

他的模样大变了。

刘海撩上去,成熟了很多。

穿着一身休闲小西装,露出好看的脚踝。

分明是精心打扮过的样子。

举手投足间仍存书生气,但多了一抹凌厉。

我轻轻地叫他的名字,好像叹息似的。

“林煦炀……”

他向我跑过来,张开手臂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你来了……”我回抱住他,“他们刚往……”

“我知道。”他盯着我的眼睛,“我来了,是因为我想见你。”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形容我的心情。

就像是……像是突然中了五百万。

“跟我来。”

他牵着我的手走到不远处他停车的地方。

他打开副驾驶门,“请进。”

我坐了进去,他从驾驶座进来。

我们对视了一会儿,他先开口。

“我……知道今天有聚会,很早就到了。”

“但是我在纠结要不要进去。”

“我做了很久的心里建设,好不容易我觉得不管是对于过去发生的事,还是对于你,我的勇气已经足够了。”

“但这个时候你出现了,我看到你的一瞬间,所有勇气就都跑光了。”

“但是我不想错过这次机会,所以我在门口等你。”

“我终于等到你了。”

“这十年,我都很想你。”

“吴戬先生,请问你愿意做林煦炀先生的男朋友吗?”

“Yes,I do.”

P.S.


“当年你和医生到底聊了什么?”

林煦炀神秘一笑。

“想不到吧,那个医生也是gay。”

我着实吃了一惊。

他捏捏我的脸。

“他告诉我,他也是同性恋,让我不要怕,这些东西他也经历过,他知道我的感受,他让我做一个选择——是要坚持自己还是顺应大流。”

“你坚持自己了。”

“嗯,你知道为什么吗?”

“嗯?”

“当时我很茫然,知道那个帖子为什么没有更新了吗?那个男人跟我分手了,他提出来的,他说他身边有人看到了这个帖子,他怕影响不好,说我们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对双方都好。”

他笑了一下,笑容中透露着一抹冷意。

“当初他把我带进这个圈子,那个时候又说这些,我就看清了他是什么样的人,拖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就同意了,回去之后删除联系方式,丢东西,就是心里挺难受。”

“然后开始跟你有了接触。”他转头看着我,“你是不一样的。”

他微笑,是春日的暖阳。

“当时没觉得什么,只觉得你对我没有恶意,心里就……产生了点依赖。”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挠头。

“直到医生跟我说,‘那小子很喜欢你啊’,我才恍然大悟。”

我脸红了。

“那么明显吗……”

他笑了两声:“还以为自己藏的可好了是吧?”停顿一下,“我忽然明白了你的心意,想到你,我忽然觉得没有那么孤单,忽然觉得,有了勇气,于是我明白了自己的想法,所以我选了坚持自己。”


“时隔多年,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你的背影。”

——林煦炀

“尽管过去了很多年,我还是一眼认出了他,就像他也一眼认出我了一样。”

“我们目光相接的时候,我看到他的眼神分明在说,幸好你来了,幸好我来了。”

“我的也是。”

——吴戬


“你的眼睛好亮,好像里面有什么在发光。”

“你看不见吗?我的眼睛里只有你啊。”

——卡坦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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