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柴垛》转载

《乡村柴垛》黄镇坤

  乡村里需要仰望的风景不是很多,但柴草垛绝对是其中之一了。

  柴草垛分柴垛和草垛。在我们那儿,草垛通常指稻草垛,没有其它。而柴垛呢?柴垛即柴垛,或者叫柴火垛、柴禾垛,更没有其它的内容。通常情况下,稻草垛都要比柴垛高和大。

  在老家一带,农民一年到头的辛劳主要是种植稻子和收获稻子。稻子收起来了,农人惜物,生长稻谷的稻草也不轻易浪费。农民把稻草收起来,晒干,又堆叠起来,堆叠成高高的稻草垛——稻谷是农人的粮食,而稻草是生产队里的耕牛的粮食,一座高高的稻草垛呢,那算得上是耕牛的粮仓,也说不准是耕牛眼里“五谷丰登”、“丰衣足食”的标志哩。

要想堆叠一座稻草垛,不聚众人之力无法办到,因此,稻草垛属于集体年代的产物。自集体解散后,稻草垛也基本上在乡村甚至在大地上消失了。可柴垛不一样,柴垛属于家庭属于个体,因此,在乡村,只要家庭存在,只要山上长着树木,柴垛或许就永远都不可能消失了。

有道是,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柴是被放第一位的。当然,柴被放在第一位或许如有人说的是指柴在“饮食”的步骤中的地位,而并非指柴是主要的、是核心,不过,这也说明柴不可忽视了。是了,那时候的山村,没有煤气、没有煤球、没有电作燃料。一家一户烧火、做饭、炒菜,只有靠点燃柴草烧火做饭。柴垛就成了农家生活的必需品,成了村民生存、生活的重要资源。

因此,随你走进乡间的任何一个村庄,随你走到村庄任何一户人家里,那屋檐下,那院落里或晒谷坪前,你都会见到一堆堆或高或低、或大或小、或黄或黑的,被码得齐整的、醒目的柴火垛。有的柴垛里的柴火早已干枯,早已是经了风吹经了日晒的旧柴火,有的却是刚刚从山上砍回的新柴火,这些新柴火还散发着淡淡的沁人心脾的草木芳香。乡人把柴火堆叠成一座座或高或低的柴垛,那不是为了好看,是为了实用:被堆叠在柴垛里的柴火通风通气容易干,其次不占地方。

炊烟下,农屋前,一堆堆或高或低的柴火垛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可你站一处儿仔细看去,一座座被码得又高又齐整的柴火垛和一座座被码得又高又齐整的稻草垛一样,都很耐看,无形中都成了乡村一道独特、秀美的风景。细细品咂,一座座满含柔情蜜意满含村民劳作的辛劳和欣悦的柴火垛,又像一尊尊蹲在农屋前的巨人,在那儿守望着家园,守望着村庄,守望着平和与幸福。

柴火是寻常物,可山里人家,一日三餐、一年四季都离不开柴火了。家中有了柴火便有了烧饭的原料,家中有了几座高高的柴火垛,一年烧火煮饭的“本钱”也就具备了。而对于一座村庄来说,炊烟袅袅,飘渺如纱,绕村十里香,那可是神仙都向往的地方了。哦,寻常的柴火,寻常的柴垛,那可是村庄最具体的存在了,它温情、温馨、淳朴、厚实,它俨然就是一座温情脉脉的村庄缩影。

一个家庭與柴垛关系最密切的当是家中的妇女了,其次是男人,再就是家中的老人和小孩。当然这也不是绝对。就拿我们家来说,与柴垛关系最密切的是母亲。打我记事起,母亲便经常到山上打柴,从山上背回或挑回一捆捆、一担担的柴火。下地干活的父亲,每天傍晚收工时也几乎要背柴或挑柴回家。下地的父亲每天和他的同伴一样是带着午饭干活去的,中午在田头地角里吃了午饭,便趁午间休息的当儿到就近的山上斫一捆或一担柴火,傍晚里收工回来,人到家了,柴火也到家了。

当我会走路了,我也开始上山去背柴。起初是和哥哥一起去的,哥哥没空了,我就自己去,而且常邀了伙伴一同去。在乡下老家,村子的四周都是山,山上长着各类茂盛的树木。早饭后上山,近午时背回一捆柴火;午后上山,傍晚前背回一捆柴火。上午一捆下午一捆,一天两捆雷打不动。即便上学读书了,这也是星期天或节假日每日必修的功课。

到了暑假,不用上学,便天天上山,此时,屋檐下或院落里的柴火垛就会一天天增高、增多。山里人从山上打回来的柴火通常是填自己家的灶膛,是用于每日里的烧水做饭熬猪食,可柴火积得多了,有时也会挑一些到山下的村子里去卖,换几个零钱贴补家用,以此维系贫简的生活用度。但这样的事是不常有的,因挑柴辛苦,却卖得便宜。

在我的记忆中,乡村的柴火及柴火垛曾演绎了无数酸甜苦辣的故事。可曾几何时,随着农村的电、沼气、液化气的逐渐普及,上山斫柴的人少了,村里的柴火垛也自然少了。然而,柴火垛并没有消失。许多的人仍喜欢以柴火为燃料,因为用柴火做出来的饭菜更香甜可口,味道更鲜美。

乡村之所以叫乡村,是有许多能代表乡村的元素存在。能代表乡村的元素很多,柴火垛便是其中之一。因此,无论在何时何地遇见它,我都要细细地去观赏一番。说来也奇怪,每当我在细细地观赏这熟悉又亲切的柴火垛时,故乡仿佛就近了,远去的少年时光也仿佛并不那么遥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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