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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木讷

 巩家村上的气氛今日不同往常,一改原来的欢快喜庆。庙堂里里外外挤满了人,穿着白衣白裤低声哭泣的、坐在席子上合手祈祷的、还有不远千里赶来的我和家人……

前些日子我收到母亲发来的消息,母亲老家邻村的儿时朋友去世了,但父亲又工作忙不开身,于是决定由我陪同母亲前往乡下祭奠。二十小时的车程后,在大巴车上昏昏欲睡的我被售票员雄厚的到站声唤醒,目的地到了。

这是我第二次到这个村子了,看着残破的村子,我不仅震惊了一下,不远处稀疏的草房随风摇曳着,远处的狗吠零零落落,在为数不多的几亩地上,玉米秧和小麦苗失去了它们青翠的脸。记忆的村子热闹祥和,庄稼茂盛长势优良,人人脸上都挂着幸福的笑。在车站迎接我们的是巩二姐,是去世人的亲姐姐。看到了我和母亲,二姐热情的迎了上来,一路上她和我们讲述了很多村里的新鲜事,聊到妹妹的死,巩二姐眼泪成串的掉。“收成不好,大家饥一阵饱一阵,小妹本来就身体不好,前两天入秋感染风寒,村里去镇上的大巴也恰巧坏了,这病就落了下来。”

葬礼举行在村子里唯一的庙上,庙门口杂草丛生,庙里覆盖着蜘蛛网,掉落的瓦片压死了几只老鼠,野猫在柱子上攀岩,听村里人说原来这座庙是土地庙,只不过村里人后来自己都入不敷出,渐渐的也没有人来土地庙祈祷年年丰收了。土地庙是唯一一个“像样”的房子了,村子里人们的红白喜事也都在这里进行。

主持的出来了,穿着滑稽的补丁礼服,没有麦克风和音响,没有宴席和座位。大家坐在自家准备的小马扎上,庙台上摆着一个陶瓷罐子和一张没有镶框的黑白相片。亲人们哭泣哀嚎,宾客们低声细语,没有任何的装饰和准备,葬礼匆匆的结束了。

作为客人,我们住进了巩二嫂的家,与其说是家,不如说是由几片瓦几块砖和成堆的草组成的“避难所”。巩二嫂杀死了家里为数不多的母鸡中的一只招待我和母亲,母亲帮忙做饭的时候,我就在院子里闲逛,几只鸭和几只下单的母鸡叽叽喳喳的乱叫,门口的狗也因为由外人闯进而狂吠。我走进了一间小屋,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见到葬礼上的主人公——那张破损的照片。照片不显眼的摆在桌子的角落上,我看着那张已经发黄的黑白照片,灰白的头发毅然不像是30多岁的人,但似乎很久之前就见过这张相片。哦!我记起来了,上一次参加巩二姐母亲66岁宴席的时候,老人家在母亲的陪同下兴致勃勃去城里照了一张照片。年轻人的葬礼上用的是老人的照片,又荒诞又好笑,知道很不礼貌,但我还是在晚饭的餐桌上提出了这个问题。

餐桌上只有巩二姐,我和母亲,巩二姐的男人在外地打工,每年会寄一些钱回来,但是很少回家,这次亲人的失去,对巩二姐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打击。家里只有她一个人了,40出头了却没有一儿一女,唯一能陪伴她的妹妹也离她远去了。“因为穷”巩二姐说,“我俩从小到大没拍过照片,只有我妈有一张,没得用。”气氛沉默了下来,“哈哈,没准我死后也要用这张照片呢”巩二姐打趣的说。

我似乎没有看到巩二姐的笑,而是那苍白布满皱纹的脸下的一颗妥协无望的心,远处的犬吠声又响了起来,不知道庙里的下一个主人公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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