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人、旧物、旧事情（二）

感念到自己老了，就想起旧事来。又或者说，突然间有过去了，才发现了老。

一回忆，大概要回忆到还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了。

怀我之前，我妈是个有点儿婴儿肥的漂亮小媳妇，163的个，110的体重，刚刚好。相片里，她梳着大麻花辫，穿着洋服，带着花帽，侧脸45度仰头，靓丽的很。

怀了我之后，大概是我在她肚子里作祟的原因吧，她吃得很多。但为了控制，她多吃的是黄瓜和西红柿。只见她一盘子西红柿，一筐子黄瓜的这样下肚，身体就轱辘轱辘的圆滚起来，等到要生我的时候竟然已经170多斤了，整个人都是肿的。

近年来一旦妇女怀孕，就会被要求按时间去做各种各样的检查。医生都说，一定要控制体重，单跆涨个36斤算多了，要不孩子大了不好生。

我妈妈那个年代可没有什么产检，从怀到生，就去过两次医院，开始一次，结束一次。所以她生的时候，医生其实该是很犯愁的。可是她生我生的还算顺利，医生把我放在磅秤上，一称，7斤才出头，妥妥的白喂了。

大概我妈那会儿又乐呵又愁吧。乐的是女儿还是小巧的一只，没发生意想的难产与大出血，两个人平平安安的；愁的是，那么多的肉都看来都长在了自己身上，可怎么减下去啊。

我出生在7月，细细的雨也在那个时候从天上落下来，我们相伴而生，大概是个吉兆。爸爸妈妈欣喜的翻字典，照着细雨的音，给我起了名字。

我的奶奶，就是当初一眼相上我妈，找人说成这门亲事的人，这个时候，斜着她的眼睛，满身的不高兴。

她想要的是个男孩儿。

我对奶奶几乎没什么印象，她在我两岁的时候就死了。妈妈爸爸，甚至爷爷都很少提到她。照片集里是有她的，她穿着一身黑衣，长头发贴着头皮梳到脑后，挽一个鬏，没笑。她的样子就是那个年代的标准配置，唯独一点不同，她的眼是斜的。

她虽然不想要我，但我不仅出生了，还有一点像她，就是那双斜眼。也许基于这个原因，她虽然不爱理我，但我还是很亲她，会说话后后，奶奶、奶奶的不停。

我妈说，在我两岁之前，她一见我的眼睛就怕。我明明对着她咿呀呀说话，眼睛却偏在别处，好似她身旁还有个人似的。她怕我这辈子随了奶奶。好在，随着眼睛调节能力越来越好，我两岁过后终于能正视人生了。

而奶奶，就在我一天天远离她的样子的同时，变得越发歇斯底里，最终仍然无法接受我这个女孩子，发疯气死了。

妈妈说她不仅眼斜，心也是斜的。说着搂着我，“哎呀，她要是看到你现在这么优秀，点儿悔得肠子都青了。”

是啊，执着个什么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