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伦多封城日记2020-04-21星期二晴日狂风飞小雪：再谈禁枪

昨天讲了关于禁枪的争议，有几点需要补充说明。

加拿大现行的枪支管理比我描述的还要更严格一些。我写到携带“限制”级和“禁止”级枪支出门时必须直接把车开到猎场，中途不能停留。有懂行的读者指出，只有“非限制”级的枪可以用来打猎，“限制”级和“禁止”级的不能在猎场用，只能在靶场玩，而“禁止”级当中的某些类别甚至连靶场都不能用，基本上只能放在家里看看。

还有一位读者指出，加拿大与美国在枪支文化方面有极大的差别。其实加拿大与美国虽然是紧邻，在外人看起来非常类似，但两个国家在许多方面都有巨大的差异。首先，宗教是与深层次价值观关系最为紧密的因素之一，而这一点上两国差异极大。美国有大约3/4的人是基督徒，虽然这个数字已经比二三十年前下降了很多，但仍然是绝对主流。而在加拿大只有大约2/3人口是基督徒。如果细分来看，差异更大。美国每两个人里面有一个是新教基督徒，而在加拿大每5个人里面才有一个。加拿大大约四成（39%）的人信奉罗马天主教，而美国不足四分之一（24%）。虽然同属基督教，但新教与天主教信徒在许多基本观念上并不互相认同。单以美国的调查研究来看，天主教徒普遍认为信仰本身不能让人上天堂，需要不断地践行正派的行为；而差不多一半的新教徒认为只要相信神就一定能上天堂，与德行无关。在社会经济方面，天主教徒更加认可通过较高的税收来增加基础建设、减少阶层之间经济地位和发展机会的不平等，而多数新教徒则坚定地认为应该减少税收、鼓励个人奋斗，不大赞成通过过多的干预去拉平社会阶层之间的差距。

从北美的历史来看，早期的美国人多是追求自由、向往通过努力拓荒实现梦想的奋斗者，极度推崇个人自由，时刻对联邦政府保持高度警惕。而加拿大人更多的是历史上的“保皇党”，相对而言更加温和。

如果结合这样的历史文化背景来看，加拿大人与美国人对待枪支的不同态度就比较容易理解了。加拿大人在禁枪的问题上基本是就事论事，更愿意讨论禁枪与降低暴力犯罪之间的相关性，以及探寻社会成本更低、更有效的途径来减少犯罪。而美国人对于持枪权有一种执念，动不动就纠缠在价值观的问题上无法自拔了。

加拿大各省人口与反对禁枪的人数比例

还有一点，在美国和加拿大的广大乡村和小城镇，除了作为一项休闲活动的狩猎，枪支还有非常实际的用途。在广袤的中西部，地广人稀，农业和养殖业占地面积大，野生动物对人畜安全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威胁。特鲁多提出更加严厉的禁枪法案后，请愿网站上有人发起了一个征集签名反对这项法案的活动，我把在这项请愿书上签字的人数占各省人口的比例画了一个图，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大体上，人口越多的省反对禁枪的人越少。人口最多的安省和魁省分别只有0.39%和0.17%的人签名反对这项禁枪法案。绿色柱状图代表的“草原三省”是农牧业大省，人口只有安省和魁省的几分之一，反对禁枪的比例也普遍较高，三省分别是0.91%、0.50%和0.86%。美国的情况也大同小异。

如果说人口小省小州和人口大省大州对禁枪的态度不同，那么由此产生的禁枪立法问题在美加两国就会有巨大的技术性差异。我以前的日记中写到过，加拿大实质上的立法机关是国会下议院，而上议院基本上是礼仪性的，不会反对下议院通过的决议。下议院的席位是按人口来分配的，人口多的省在议会中占的席位也多，因此反对禁枪的人口小省在立法过程中发出的声音相对较小。而美国不同，法案在众议院通过之后还要交到参议院辩论、投票。众议院的席位是根据人口分配的，但参议院不论大州小州一视同仁，每个州两个席位。这样一来，即使相对比较支持禁枪的人口大州可以凭借众议院席位的优势通过一项法案，在一州两票的参议院也会遇到麻烦。

禁枪的问题就此打住。无论是限制可以合法持有的枪支种类还是增加警力打击非法持枪，毋庸置疑的是打击持枪犯罪是一个不容回避的课题。最新数据，周末新斯科特省的枪案已经发现了22名遇害者。

疫情、经济、枪案，一重接一重的坏消息就像今天奇怪的天气一样，让人难以释怀。填一首小词，聊遣郁闷之情。

清平乐·四月飞雪

闭门经月，懒向空窗瞥，晴日狂风飞小雪，迷乱早春时节。

只盼恶疾归零，岂知油价如冰，夜梦忽惊枪响，怅然抬望繁星。

郁闷完了，听一点不那么坏的消息吧。

安省公布了新的疫情发展趋势数据模型，形势比之前的估计趋于乐观一些了，让人看到一点希望。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抗疫结束生活可以回到正常。福特省长强调，在看到曲线持续扁平并下降之前，一切“社交距离”的要求都不会改变，至少几周之内不会。福特表示经济最终会恢复，但是这个重启的过程将会是“有方法的、缓慢的”。

像是为了呼应这一说法，劝告市民继续居家隔离不要试图恢复旧日生活，今天，一家大型医院的重症监护病房破例接受媒体采访，允许电视台拍摄了一段他们救治新冠重症患者的画面，医护人员对着镜头讲述了他们每天经历的希望与失望，辛苦与恐惧。这个短片或许对那些在家里烦闷不堪想要尽快重新开启正常生活的人们能够起到一些警示作用。

还有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新闻。由于疫情封城，行人稀少，今年3月18日至4月15日之间温哥华市区街头店铺被匪徒入室抢劫的数量比去年同期上升了147%，但是同样是由于行人稀少，总体犯罪数量下降了7%。据调查，进入商铺抢劫的多数是瘾君子，为了“应急”。不管是关闭还是继续营业，商店里通常现金非常少，许多商店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被抢劫的财物价值普遍不高。比如一个窃贼闯入一家仍然坚持营业的果汁店，一把夺走了柜台上用来接收外卖订单的平板电脑，价值$250。

我家小姑娘这边也有一点不错的消息。上了两个星期英文网课，她渐渐适应了这种从未接触过的学习方法，与老师同学也熟悉了起来。今天我躲在另一个房间里“偷听”了一会儿她上课，一向属于慢热型的小姑娘现在发言也越来越多了，跟老师同学聊得很起劲。

“你现在很棒了，上课说那么多话。”我夸她。

“你知道吗？有三个人上课，可是每次都只有我们两个人抢着回答问题，另外一个小朋友不敢说话。”小姑娘说得眉飞色舞。

这一点上，她倒是跟有些政客一样，每次想要自我表扬的时候就会拉一个别的小朋友来当垫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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