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初,一封长达95页的实名举报信再一次将“性骚扰”这个词顶上了网络热搜。
在百度的搜索栏内输入“性骚扰”,找到的相关结果是13,600,000条。百度百科中把“肢体上的故意触碰、口头电话等挑逗性暗示、胁迫发生性行为”三类行为归类为性骚扰。对遭遇骚扰怎么办?百度建议:1、表明拒绝态度;2、保留证据投诉或寻求法律援助。
这两个应对方案都没有错。可是,针对突如其来、令人防不胜防的性骚扰,被骚扰人恐怕很难立即做到“表明拒绝态度”,更不要说未卜先知,对于发生在两个人之间的性骚扰行为“保留证据”了。
我在刚进大学的时候,曾经遭到过高一届学长的性骚扰。这件令人难以启齿的往事,我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今天,我选择把事情的所有细节写出来,是为了提醒即将进入大学校园的姑娘们,要警惕无处不在的性骚扰,并在遭遇性骚扰后做出最符合自己利益的选择。
以下文字中涉及的人物姓名均为化名。
Part.1
当时我还是一名大一新生,刚入学不到2个月,满怀对大学生活的憧憬。由于我擅长画插画,学生会让我负责设计学校篮球比赛的海报。
那天晚饭后,不过是7点半钟,我正在学生会办公室的电脑上绘制海报草图,学生会体育部的学长Alex陈走进了办公室。
学生会办公室就在教职员工楼一楼进门的楼梯旁,窗外是通往食堂的路,还有不少同学和老师正急急忙忙地赶去吃晚饭。办公室的门敞开着,灯火通明。
Alex问了我海报制作的进度,我的心思全在作品上,一边继续用PS做渲染,一边简短地回答了几句,直到我感觉到了耳边粗重的喘气声。
我扭头看,发现不知何时,Alex已经站到了我背后,并伸手触碰到了我的头发。我惊愕地想要避开,腿磕到了办公桌上,被他一把揽入怀里,随后便是强吻。
我感觉到他在抚摸我的耳朵,我感觉到他伸进我口腔里的舌头,可是当时我脑袋里唯一想到的只是——要是被人看到可怎么办!
这个令人恶心的吻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也许是几秒钟,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六年。至今我回忆起这段往事,仍然有一种裸露的皮肤被蜘蛛爬过感觉。
没有人进来,没有人看到。直到Alex放开我,我的脑袋仍然一片空白。Alex好像对我说了几句话,但是我都不记得了。对这几分钟里发生的事,我最清晰的记忆,唯有嘴里不属于自己的气味,说不上是恶臭,但却是一种耻辱的气味。
我跑回寝室,不顾同寝室姑娘们的眼光,拿了牙刷牙膏就冲进了盥洗室,足足刷了半小时的牙,反反复复漱口,直到用完大半瓶的漱口水。这时我才感觉到嘴里的气味减轻了些,我开始默默地流泪。由于一直有一个暗恋着的没有表白的对象,我始终保留着自己的初吻。
Part.2
我不敢向任何人控诉Alex。
Alex有一名校花级别的师姐女友,他是学生会体育部的副部长,他是校篮球队的明星中锋,他还是入党积极份子。
我只是一个不起眼的新生,刚从小镇考进这仰望已久的城市大学。我有自知之明,我不美丽也不耀眼,像Alex这样的校园明星,根本不会认真地看我一眼。
如果我向我们寝室的生活辅导员,一名三年级的学生会师姐控告Alex,她会相信谁?
如果我告诉寝室里的姑娘们,她们会不会觉得是我向Alex表白被拒,所以编造谣言往他身上泼脏水?
这件事毁了我对大学生活的憧憬。劫后余生的我患上了“社恐症”,不仅抗拒异性走近,对同寝室的室友,也不愿打开心扉。
Part.3
也许有人想知道Alex的结局。在他大三下半学期时,有一个怀孕4个月的女孩子找到学校,到处向人说Alex是孩子的父亲。
因为这件事,Alex板上订钉的学生党员名额落空了,校花女友和他分手了。暑假过后,升入大四的学生忙于实习,很少在学校出现,Alex这个人就不再有人提起。
可是在我听说了关于Alex的负面消息时,我并没有大仇得报后的如释重负。相比Alex的自信、强势和对自己欲望的肆无忌惮,我更恨的是自己的自卑、软弱和被侵害后的羞耻。
在事情发生时,我明明可以在他走近的时候提高警惕,可以呼救,可以反抗,可以抓伤他,我甚至可以咬断他的舌头,可是我没有。
因为羞耻,事发时我只是呆住了,什么也没有做。也许我呼救了,就会有人看到,也许我反抗了,就会在他身上留下可以提交给警察的生物学证据(抓痕、血迹,Etc)。
因为自卑,事发后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怕被嘲笑,怕别人不相信。也许我站出来以后,就会有其他和我一样被Alex骚扰过的女生站出来,和我一同发起反击。
可是我什么也没有做,还陷在性骚扰的阴影里自怨自艾,用施暴者的错误行为来惩罚自己。
Part.4
事隔经年,再回想这件事的时候,我希望当年的自己在遭遇性骚扰后,选择了把事实说出来 。也许因为没有证据,Alex得不到应有的惩罚,可是至少我不会为了自己的软弱和自卑,之后几年一直耿耿于怀。
自我责备的心理一直折磨了我很多年。直到看到在今年戛纳电影节上,好莱坞女明星们集体发起的#MeToo#运动。
我发现,即使是在标榜自由开放的美国,即使是美丽自信的女明星,在面对性骚扰的时候,仍然会选择隐忍。她们害怕自己说出来后会遭到报复,更害怕别人认为她们的举报是要挟,是别有所图。
就像辛普森杀妻案那样,在资源和权力极度不对等的情况下,施暴者和被侵害人的转换如此轻易。
性骚扰行为带给女性最大的伤害,往往不是行为本身,而是他人怎么看待遭遇骚扰的自己。
Part.5
我写下这一切,不止是为了倾诉,也是为了与当年那个软弱、自卑的自己和解。
没有时光机能把现在这个坚强、自信的女人送回过去,去教会当年那个软弱、自卑的女孩子,遭遇到性骚扰后该如何反击。
我想提醒和当年的我一样天真善良的你:性骚扰无所不在,即使是在你认为安全的环境里。
在社交时,你要学会保持安全距离,不管是学校、教室、操场,还是同学、学长、导师,环境和身份都不是安全感的来源,安全感只能来自于自己强大的心灵。
你表现得越是坚强和自信,那些烂人和破事儿就越不容易找上你。
如果你身边有人说出了自己的遭遇,不管她是你的闺蜜、同学还是Nobody,请你第一时间聆听她的倾诉。你的冷漠或质疑,可能会对受到侵害的她造成更严重的伤害。
对不正当行为习以为常的社会,是不正常的社会,请你为改变这样的社会出一份力。
如果你不幸也有和我一样的遭遇,希望你在看了我的文章后,能做出最符合自己利益的决定,尽快地走出性骚扰的阴影。
不管你选择做一名勇士,对性骚扰行为迎头痛击;还是选择做一只鸵鸟,把头藏进沙坑里沉默不语。作为性骚扰的被侵害者,不管你做什么选择,请记住,错的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