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学日记15：生而逢时

今天上午，参加了学校的毕业式。当会场里坐满穿着黑色制服的学生、响起熟悉的音乐时，仿佛真的置身于日剧中的场景。在毕业式上发言的老师们，很多都哭了，我大概因为毕业过太多次，已无甚感情波动，算起来我接受教育的年限已经超过20年，占据了人生的绝大半时间。

随着毕业式的结束，我在日本的阶段性任务也完成了。这一年，是用自己的任性妄为换来的一次重新选择机会，但一旦面临选择，又会生出许许多多的想法，仿佛真的回到高三前夕，人生重获无限可能，既充满欣喜，又眼花缭乱。

决定升学后，考虑过很多学校和专业方向，一开始打定主意在东京生活一年后再辗转京都，但越在东京生活，越觉得东京可发掘享受之处一年远远不够，于是在参加了京都学校的考试之后，还是决定放弃，重又申请了东京的学校。来日本后突然对和服工艺产生兴趣，接连去了京都、奈良的几个学校体验，因为学习和服工艺要求绘画技能，中途也重拾画笔练了一段时间，但最终还是决定不绕弯路，放弃和服专业，直接报考了手绘专业，最终顺利考上东京的设计学院。

最终的入学让我有种“最初的梦想最后到达”的感觉，原本小时候就有学画的经历，中途断断续续，大学硕士学了导演、工作又一直在做创意和文案，但心里总有种没好好学画画，错过了很重要的东西的遗憾感，既然有这么一段不需要工作的空白期，就索性把这个遗憾补上吧，也不枉再一次选择的机会。今天，我已经收到学校通知，获得特待生资格，学费减免15万日元。在日语学校期间还获得了日语作文大赛三等奖，得了一万日元奖金。虽然有点儿老套，但真的想说，越努力越幸运。

说不用工作，但这一年来还是用另一种方式一直工作着。也许有人会觉得打工只是不足一提的底层工作，但对我来说，却足以拓展人生的一个维度。打工完全按小时计费，在日本普通的工作时薪都在1000日元，内容基本是饭店、超市、便利店之类的服务行业，内容简单重复甚至枯燥，但在打工的过程里却可窥见真实的日本。如果不是打工，以一个纯消费者的身份，恐怕完全无法领略日本人藏在谦和面具下的另一面，也无法真正感受日本社会人际交往的微妙之处。

但比这些更重要的是，我的时间颗粒度发生了变化。以前工作时，即使工作强度大、经常加班，但时间颗粒至少是以半天来计算的，我们常常会以半天以上为单位安排工作和会议。但自从打工开始，我的时间颗粒度就变成了以小时为单位。早晨6：30起床，7点开始打工，4个半小时后火速回家吃饭洗澡，一路疾走到学校，1:30开始上课，放学后还有另一份打工，没有时则要学日语和写影评，每天都在手账上写满了记录，每个小时都不能浪费，同时也严重睡眠不足，三个月来都靠着意志力早起，大概是人生中起床最早的一段时间。每个周末也都提前安排，尽量去更多想去的地方。

这样小颗粒的计划性已经形成了习惯，成为融入生活的一部分，甚至有可能潜移默化地改变性格。实际上我真实地体会到，这一年日本生活已经让我的性格有了改变。我一直是个严重依赖语言和沟通的人，无论工作生活人际关系，都是以此为优先解决方式，但来日本后由于语言障碍及日本人与人的距离感，很多时候要以语言之外的方式，甚至用沉默来解决问题，这渐渐开始影响我的思维方式及性格成分。而各种空间的狭窄也让我的心态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在这个狭窄的小家里，我有几个瞬间真的产生了委屈的感觉，大概只能形容为“憋屈”。

因为升学，通学路线改变，索性趁假期搬家，原本在家附近的两个打工也已辞职。日本搬家成本极高，无论违约金、搬家费、垃圾处理费都是大笔开销，着实令人心疼。好在将搬去的地方房租相当，但生活和交通更便利、房子也比现在更大，聊做安慰。

于是我在日本的生活都将进入新的阶段，新学校、新居住地、新的打工。已经开始了周末在宅男圣地秋叶原的书店打工，能去书店工作也是我来日本之前就憧憬的。

根据日本的樱花前线预报，明天就将是东京樱花开放的日子。此前已看过了各种粉红色的花，大概是海棠、桃花、梅花之类，并不是真的樱花。明天，我的春假正式开始，我也将开始每天一地的追樱之旅，计划每天发布一篇追樱记录。

我庆幸生于这个时代，这恐怕是有史以来给个人最大自由的时代，人生漫长，一生有太多美好值得等待。春夏秋冬又一春，每个四季轮回中，都有等待和希望。去找寻那些我们愿意将时光浪费其上的东西，毕竟“支撑一个人走完漫长一生的，是喜爱、擅长和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