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居老人喜欢喝南美特有的马黛茶,说这有利于健康。每天晚饭之后,他常常半躺在篱笆院下的摇椅上,一边细细啜饮着泡好的马黛茶,一边与儿孙们聊天。老人倒了一杯让秋品尝,他喝了一口,感觉很苦,类似于苦丁茶的味道,但是却有一股淡淡的芬香。
“木居先生,你们旧人类为什么要逆潮流而行?”借着他心情不错,第五秋斗胆提出了索绕在自己心头的疑问。
“秋先生,您觉得什么才是时代的潮流?”老人反问道。
“适应和推动科技的创新和发展。”第五秋毫无迟疑地脱口而出。
“那您觉得这样的时代潮流给你们新人类带来了什么?”老人继续反问他。
“带来了新人类迷失于整个科技世界。在你们的世界里,人类的价值又在哪里?”木居先生半答半问。
“那您认为人类应该退回到过去吗?”秋回击道。
“科技的发展如果超越了人类的需求和掌控,就会妨碍人类自身的发展。你们整日享乐至上,肆意消耗物质,甚至改变人类自身的机能,你说这样的新人类还能有什么前途?”老人看来十分不满对面世界的人类生活。
“难道我们在工作之余,尽情享受生活不应该吗?”第五秋的语气有点冲动地说道。
“人是万物之一,不是万物之首,更不是其它物种的主宰者。人类其实和路边的一株小草一样,随着季节的变迁,花开花落,叶荣叶枯,我们怎能悖常伦和规律而行?”木居颇为忧伤地说。
“难道死比生还要好吗?”秋直击要害。
“您觉得生一定会比死更幸福更开心吗?”老人再次将问题抛给了第五秋。
“万物轮回,该生时生,该灭时灭,这又有什么悲伤和恐惧的呢?”不等他反应,老人自问自答道。
第五秋和木居虽然都披着人类的外衣,却尤如来自两个不同星球的物种,他们的思维方式各自运行在不同的轨道,似乎永远都不会有交集的可能。
“你们新人类将生命繁衍和家庭生活看作人类发展的障碍,以法律的形式将个人从这些劳累中解放出来,可你们有没有发现,新人类的情感是不是也在逐渐丧失,人如果一旦没有了感情,也就和一台冰冷的机器差不多了,甚至可能还不如它们。”木居继续唠叨着,可秋已经听不下去。在他看来,老人以一种古老陈旧的思维方式来理解超越自己认知范围的世界,真是浅薄地让人觉得可笑。
虽然他们这次谈话不尽愉快,但老人和善的本性,让他对待第五秋如初。
第五秋来普世镇的第六天,正赶上镇上三大家族举办一年一次的祭祖节。200多年前,木居老人的祖先和贾布、古格夫的先祖从亚洲辗转来到旧人类的领地,一起开荒拓地,经过数代人的努力,建立了普世镇,到如今,已经繁衍到了第十代。第五秋心想,如果论年龄,自己该和他们入迁的第一世祖平辈了。三个家族长期生活于此,建立了深厚的感情,每年八月盛大的祭祖节,既是对祖先们的怀念和感恩,也是对三个家族久远而深厚友谊的庆祝。在这一天,全族的人,不论身处何地,都要赶回普世镇参加祭奠活动,木居老人的女儿慧娴也从遥远的奥里瓦尔市赶了回来。
活动当日,三大家族的老老少少来到镇上的祖庙,按照辈份,从长者开始,逐一给祖先上香;接下来由后辈们给家族中德高望重辈份最高的老人行跪拜礼,最后,由他们给族里年满17岁的少年举行成人礼。这些活动花费时间很长,可是没有一丝吵杂之音,大家神情庄重,即使未成年的孩子,也不敢造次。所有仪式举行完毕,夜晚的狂欢即将开始。人们围坐在篝火的旁边,大快朵颐着早已备好的各种烤肉,木居老人用刀子给第五秋切了一大块尚有血水的牛肉,他趁热吃了一口,感觉肉质非常鲜嫩而且多汁,真是少有的美味。
吃饱肚子,随着空心树木做成的地鼓、竹子做成的竖笛和果壳做成的沙球响起,青年们的激情一下燃烧起来,他们随着音乐,扭动着身体,跳起了卡拉舞。木居老人告诉秋,这是一种揉合了东亚土著舞蹈和南美的桑巴而成的舞蹈,秋心想“怪不得在狂野之中,又暗含着一种内敛”。在这个夜晚,行过成人礼的青年们,就可以选择自己心爱的人共筑爱巢,建立家庭。
第二天,当阳光再次降临普世镇的时候,远方归来的游子又将远行,他们与家人一一拥抱告别。木居老人的女儿慧娴很久没有回家,决定多陪父亲两日,老人听了十分高兴,每餐都是用心准备,将自己的爱心化作孩子舌尖的滋味,虽然慧娴已经年近四十,不再年轻。在这短暂相聚的日子里,她为父亲清理了整个庭院,将篱笆墙上的葛滕修剪地整整齐齐。
“真是老了,不中用了,还要麻烦孩子们帮忙。”老人怅然又幸福地念叨说。
“父亲,要不您和我一起去奥里瓦尔吧,反正也干不了农活了。”慧娴孝顺地说。
“万物轮回,哪有树叶不落根的道理。能和家人呆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幸福。如果有时间,你以后多回来看看。”木居老人满足地说。
“我明天就要返回潘帕斯了,父亲,您多保重呀。”慧娴不知道自己以后是否还会有机会再见到父亲,很是伤感。
我突然在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能不能在慧娴的帮助下,到原真教的大本营奥里瓦尔市实地去调研一下?”
当我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木居老人的时候,得到了他的支持。
“孩子,秋先生来是来自新人类的一位文学创新者,人很好,你和他结伴而行,相互间也好有个照应。”老人给女儿叮咛道。
在老人的帮助下,第五秋从古格夫家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