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向往的年味为何越来越淡

大家说越来越没有年味儿了,多少还杂糅着一种念旧心理。小时候多好呀,无忧无虑,有无限的可能,而长大以后,我们的上限越来越清晰可见,所以我们]想回到过去。这样就能找到一个叫“年”的东西可以包容我们,缓解我们的孤独,找到那块童年的糖,来让我们满足。 过年的年味儿逐年消减,但这也未见得是什么亟需想方设法加以遏止的趋势。 早年间过大年,凡不那么拮据的家庭,自腊月二十三过小年开始直到正月初一,每一天都按几乎不变的规程,或做-些活计,或置办-些物品。凡到了家家户户都做这些活计或置办这些物品的日子,集市上就要历经几天的热闹,商家也上赶着这几天出售那些一年中其他的时候少有人买的家伙什。人们看到了家门口新贴的门对子,便知道这是要过年了;人们嗅到了鞭炮炸过空气中弥漫的硫和硝的味道,便算是嗅到了年味了。 倘若以空气中的硝火含量的高低来判断年味的浓淡,那么自先"总统”蒋公提倡新生活运动,呼吁大家少燃放爆竹伊始,过年的气氛就不比当年了。逐渐地,过年的规程有所松动,二十六可以发二十八的面,二十八可以蒸二十六的猪肉,倒是只有三十晚上熬-宿是不变之规。后来,越来越多的人不再种田了,举家迁进了城市,劳动的对象也从农作物变成了机器。农作物有农作物的时令,在一片肃杀万里皆白的北国的冬天,是没有农事的劳作需求的。机器有机器的时令,机器的时令就是三班倒。人可以休息,而机器不必休息,而只要机器不休息,就总有对应的工作班组得在岗劳动。于是,城市工人为了配合机器的时令,糖瓜也不粘了,面也不发了, 猪肉也不蒸了, 三十晚上不轮岗按时下班回家吃团年饭就是最大的幸运。这年味就要顺延到正月,毕竟腊月的最后几天里工厂或公司还没有放假。不放假,您上哪儿过年呐? 相比而言,孩子们放假总要早一些。每年过了西历的元旦,孩子们就陆续的从学校解脱出来。他们是最憧憬过年的,也是对年味)最敏感的。孩童的幸福来源非常简单,在物资匮乏的年代,新衣服、大米饭和红烧肉就是幸福的代名词。尤其是,孩子们对生活中的精打细算并无概念,他们并不能理解过年时餐桌上的相对丰盛来源于平日的节衣缩食这一跨期替代关系,而是天真的认为,年夜饭是过年这-事件本身触发的恩典。所以,今天过年今天就能吃好吃的,天天过年就能天天吃好吃的,由此衍生出了-系列基于“天天过年”这- -词根的对生活富足或铺张浪费的诸多描术。 终于,物资匮乏成为了过去式,按曾经的生活标准,天天过年的生活水平已经在一定程度上得以实现,过年在现代人心目中的重要性自然大不如前。年味年味,就是过年时才能吃到的那个味儿,而一旦平时也能吃到以往过年时才能吃到的那个味儿时,年味儿自然就淡化了。早时间,过年是何等的大事,究其根源,恰是人们在此时能够过上平时不能过的好日子。经济学原理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们,劳动的减少和消费的增加能够提高人的效用水平。而在人们普遍拮据的年代,过年不正是一个恰如其分的理由,让人们心安理得地减少劳动、增加消费吗?等过完了年,大家又恢复了往日节衣缩食的日子,只是家庭的米缸子比过年前又空了- -些,欠亲戚朋友的钱比过年前又多了- -些罢了。再也没有多余的钱或粮票肉票维系过年时的生活水平了,只剩下孩子们用往后半个月的时间咂摸着年三十晚上吃的炒肉丝和大米饭的味道,是为年味。倘若人们平日里没有欲食而食不得的滋味,过年时便也少有欲多食- -口的欲望,是谓年味消减;倘若人们平日里没有缊袍敝衣之思虑,过年时便也并非会为一件新衣而喜悦,是谓年味衰微。 年味消减,是因为物阜民丰;年味衰微,是因为世经民济。老人想着大半个世纪前的旧记忆,看着今朝日益蓬勃发展的新事物,说:“年味变了”。年味当,然变了,它必须以适应于每一个时代特殊的经济环境和文化环境的方式发生必要的改变以换取其自身的延续。当人们认识到燃放烟花爆竹污染环境,“天-擦黑,鞭炮就响了起来”就已成绝迹,文人骚客再为老手艺人落魄的遭遇悲叹涕零,也改变不了他们不得不另谋出路的现实。或有朝一日,人们出于对“每逢佳节胖三斤“的顾忌,年夜饭也日益从简了,这过年与不过年,又有什么区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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