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我行

《任我行》是《The Key》的第二主打,似乎唱片公司也认定了这首歌具备流行的潜质。的确,它的旋律行云流水,在制作班底上,有着近年来港乐里的金牌组合——作词林夕+作曲泽日生。这个组合已经给陈奕迅制作过《富士山下》和《一丝不挂》,如今是三度合作,泽日生的曲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朗朗上口。曾以为还是跟前面两首歌一样,会继续走情歌的款式,但《任我行》却没有再困于情爱之中,林夕用泽日生的旋律,写了一首让人思考的非情歌。

《任我行》和金庸的《笑傲江湖》没有关系,写的是一个人在成长过程中的思索——如何去“行”人生的路。林夕用“天真”二字作为整首歌的开篇,这位天真的主角,曾经害死了一只可怜的神仙鱼——大概是因为觉得它在小小的鱼缸里游得太不自由,所以就带着它放生于沙滩。但神仙鱼是热带鱼,它不但只能在20多度的水温里存活,而且连居住的水质都有要求,所以以为自己在做好事的主角,其实却是葬送了神仙鱼的生命。

用这件小事,林夕继续讲着主角的故事。“我”提到,“你”曾经在一次郊游里,不听队友的劝告,非要半夜冒险上山。你是固执而倔强的,没有人能拦得住你。你一直在追求真正的自由,走着跟别人不一样的路,过着跟别人不一样的人生。你一直特立独行,没有选择走常人都会走的那条路,“ 马路戏院商店,天空海阔任你行”。

和你不一样,我们大部分人的人生都是命定的,九年义务教育,高考大学,毕业工作,谈几次恋爱再结婚生子……然后等着孩子也到了工作的年纪,我们这一生也差不多到了尽头——“逛够几个睡房,到达教堂,仿似一路飞奔七八十岁”。跟不平凡的你比起来,我们是多么的平凡而微不足道。

可是,我却并没有羡慕你。《六月飞霜》里,林夕说“离队要胆量”;在《任我行》里,已经进一步说清楚,离队需要的不仅仅是胆量,还要付出更多的代价。独自半夜登山的结局是在空山无人的伤感里害怕孤独,全世界走了无数的地方,闯遍了所有路灯,最后发现真正重要的事,还是让大家都快乐开心。人的本质是群居动物,离群索居的人要承受的首先是无尽的孤独感,以及那些奇怪的目光——为何在雨伞外独行?他们不明白你,我明白你。

年少时,有很多人曾经都梦想不平凡,梦想改变这个世界,梦想走不一样的路,八岁时候我也曾经天真的在“我的志愿”里写将来要做总统;可是长大了,变得所谓“成熟”,才渐渐放下了那些不切实际的理想。歌曲里,那个曾经半夜登山的人,也逐渐意识到自己还是忌讳空山无人,更害怕一个人在这半夜无人的山上遥望漫天繁星;换了环境的神仙鱼会因为不适应而死掉,而我们大多数人都只是以为自己不是神仙鱼,可以勇敢的走不一样的路,度过不一样的人生旅途,其实不然。离队的代价是巨大的残酷,它会让你付出比想象里还要更多的东西。鲁迅说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才有了路;可当你是第一个走的时候,披荆斩棘的事全都需要自己做,若没有强壮的心志,到头来只能让自己伤痕累累。

所以到最后,歌曲里的那位顽童,也最终归队,回到了大多数人的生活里,做一个“聚脚于康庄旅途,然后同沐浴温泉”的平凡人。你最终还是发现,没有同伴是不行的。

但是,林夕在歌曲的最后,却对这种行为进行了反思: 可以任我走,怎么到头来又随着大队走?人群是那么像羊群……强大的世俗力量,能把每一个不一样的人,都变成一样的人。这与专辑第一首歌《主旋律》进行了呼应:我们都会被主旋律顺利的洗脑吗?人是否一定得遵从于一种声音,一种信仰,一种思想?

近年来,林夕在歌词里多次思考关于“离队”的代价。《六月飞霜》是一次狂躁的悲鸣,歌曲里为那些有勇气离队却被社会刺伤的人所忿忿不平,这些人不但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还被其他同化了的人讥笑为不正常。“六月飞霜,世界怪得夸张,谁又去决定谁正常”;写给谢安琪的《你们的幸福》里,通篇在感叹那些“爱思索便会福薄”的人的麻木生活:看看偶像剧,牵着斑点狗遛街,哭哭笑笑把恩怨情仇便娱乐。他们幸福吗?他们满足吗?是的,不过在林夕眼里,这却是一种“麻木地幸福”。

到了《任我行》里,林夕的这种感悟层次更多,感受也更加复杂。也许那种幸福和满足,对于大多数平凡人而言已经很好很好。慧极必伤,情深不寿,知道得越多越痛苦,毕竟人的一生岁月有限,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承受这种痛苦。麻木的羊群固然可悲,可生活在麻木中浑然不觉的人却并不会觉得这是一种可悲。《黑客帝国》里,面对墨菲斯给出的两颗药丸,肩负着拯救被机器所奴隶的大众重任的救世主Neo,勇敢的选择了揭开真相的红色药丸;可是,当你有一天发现自己不是救世主,却只是一只神仙鱼的时候呢?恐怕就只能追上满街的赶路人,好好的活在热带鱼的世界里快乐似神仙,把这附和大众的大同世界当成桃源也未尝不可。

从何时你也学会不要离群,从何时发觉没有同伴不行……天空海阔,真正能做到无拘无束任我行的人,又有几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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