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女儿渐渐长大

      无孔不入的时光在我看着女儿时仍然在流动。时光永在流动，客观存在不停下来，许多人因此而泪水涟涟，在我，亦是高兴不了的事。

      女儿是渐渐长大了，虽说在我眼中依然很小，但她自己不再赖在我怀里竟是现实了。作为女孩儿，娇是要撒的，但日甚一日与父亲拉开了距离，这事，让我伤感。就说昨夜吧，窗外整修公路喧声不断，我怕女儿睡不安稳，伴着她眠。谁料半夜她醒来，知我在侧，罪我在侧，竟推我走。我不，她便气咻咻翻身朝里，离我远远的，不似以往，朝我怀里拱了。我心落寞难受起来，好大一会儿酸不溜秋，直到女儿那匀称细微的呼吸飘入我耳，才使我恬淡自然了些。但我心不安，便悄悄挨近女儿，先为她掖好被角，然后将鼻孔抵近女儿散乱的头发，深深地嗅闻起来……我太熟悉这芬芳了，仿佛是我灵魂的镇定之物。自有女儿七八年来，融我化我心头块垒极为见效者，非我女儿莫属；有她在我眼际在我怀抱，尘世的恶浊迅即荡然无存，我本蓬蒿中人，此时也觉飘飘欲仙，超凡脱俗了。

      眼见着女儿能做许多力所能及的事儿，我们打心眼里高兴。但越是如此，我越觉得不安，生生怕她很快就远走高飞了似的，不自觉的总想捧她在掌上搂她在怀中，惯她，宠她。明知这样不妥，却又不能改过，还时常以“就这么一个孩子”来为自己的逼仄心境作些开脱。在这方面，我自有一些歪歪理论，明知用情滥了，却要硬起八股筋坚持。好在女儿偏偏不买我账，有她自个儿的想法做法，及至渐渐我行我素起来。身为父亲，不能将女儿置于“绝对权威”之下，也许有人觉得我是失败者，但我恰好因此暗自高兴。我不是理想主义者，过早为孩子勾勒远景我也不会；对于走一步看十步我更不在行，从现在的心愿来看，唯盼女儿少些人工味成人味多些孩子气幼稚气而已。我们没有什么向孩子寄托，尽量让她在童年的天地里过得轻松、活泼、愉快、幸福。应该说，这个目标达到了。而她自己的智力和体能与日俱增，令人欣喜。

      喜则喜矣，人生的遗憾大概也在此：女儿渐渐长大，父亲的怀抱便渐渐空了。以往女儿爱钻在我怀里撒娇，那份亲情体现得淋漓尽致，令我心旌摇曵，魂牵梦绕，如今往后我大概只能靠咀嚼昔日的情景营养这颗遗憾丛生的心了。虽说父女情深，永不改变，但国情使然，女儿她不可能长赖父怀；倘有久别，乍一见面，顶多给爸爸一次短暂的拥抱和亲吻，绝不可能再娇气稚气顽气十足地让爸爸心醉神迷了。好在，我已有思想准备，即使我这人儿女情长，不可救药久矣，到时，想必自会安然若素，聊以为幸与欣慰的。做父亲一场，至此也只能如此这般了。

      还有更多的不开心事在后边哩！那是可指可期的，也可叹可哀，不过那都是美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