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慢

那时我挥手作别一片星辰，闭上眼就沉入不存在世界的世界。我知道楼下炉火旁勤劳的母亲还在赶着灯光为我缝补着明天学堂要穿的衣服，也知道沉默的父亲在沉默地吸着水烟筒，烟雾飘过天窗，飘向远方，带走他一身的疲惫。万千山河笼罩在明亮的月色之下，那是无与伦比的空阔，伫目远视就见远远的稀疏的灯影。万籁寂静，只有蟋蟀敢于打破这寂静，它们一叫就是一整个夜晚，一叫就送走了月亮唤来黎明。

从前慢，从前的日子总是很慢。我记得我曾张开双手拥抱清晨，在阳光下肆意挥洒一整个童年，我曾没有眨眼地盯着雨后的彩虹从呈现到消散，七抹艳丽的色彩装饰着天空，也装饰着小小的我心中的渴望。然后我挥挥手作别黄昏，我坐在高高的田垄上轻声告别今天，转身让夕阳把我的影子拉得格外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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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我打着瞌睡听着白发苍苍的先生在讲台上声嘶力竭讲述高深莫测的知识，心里想的是一场无所顾忌的调皮捣蛋，是课后宽阔的操场上成群结伴的疯狂奔跑，是放学回家的小路上相熟的伙伴谈论各自心底不为人知的故事，是放假后整整一个夏天的动画片。

从前慢，从前的日子总是很慢。一天一天，就像一个四季那么长，从加减乘除学到勾股定理，仿佛已经从一个无知少年长成了顶天立地的英雄。记得今天刚刚背会一首唐诗欣喜若狂，学习波坡模佛的的痛苦就已经深藏在记忆的角落，久远的看不清模样。那时我们用心期待每一个寒来暑往，在春天万物复苏欣欣向荣的季节，在充满生机的土地上放声歌唱，在秋天捣鼓金黄收获正忙的时候我们坐在田埂上看风拂过山野，在浓密的竹林荡起一层波浪，冬天万里雪飘银装素裹，我们穿着破旧的棉袄，戴着过时的虎头帽，在原野上堆雪球打雪仗，小手通红，长长的鼻涕都快要挂到嘴唇上，深深呼一口热气，瞬间化成雾四处飘荡，依旧高兴得哇哇大叫，脸蛋上都生了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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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我在窗前枯坐，等待着朝霞，等待着黎明，等待着阳光洒满大地，你途经我的窗外。你从远方来，眼带着光亮色彩，额前垂下的发丝飘扬在风中，笑意盈满青涩的脸颊。让我误以为见到了人间最美的风景。那时你走过留下浅浅的足迹也在我的心中刻下深深的烙痕，仿佛永远也磨不灭洗不掉驱赶不开。我记得见你的时候春暖花开，我记得时光走得很慢很慢，但过往却都太苍白。多年过去，记得你的名字却忘了你的样子，只有沉默陪我满怀期待。

从前慢，从前的日子总是很慢。你碰落桌角一块橡皮然后低头拾起的动作也在我心中久久散不开，我凝神注目你缓缓走开，渐渐消失在街道的转角，你在车水马龙的城市消失无踪，，我在远方看着屋檐升起的炊烟，飘过村庄，飘向原野，飘过记忆深处一尘不染的窗台。

我知道一切遇见都不可预见，那些欢笑惆怅假装成熟的过去，都成了回不去的过去，那些青涩憧憬年少轻狂的过往，都成了追不回的过往。那些记忆中不急不缓渐渐模糊的从前呵！你好，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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