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谈“写作”

“尽管如此,每当我提笔写东西的时候,还是经常陷入绝望的情绪之中。因为我所能够写的范围实在过于狭小,譬如,我或许可以就大象本身写一点什么,但对象的驯化却不知从何写起”。

在村上春树的处女作《且听风吟》的自序里,有上面这段话。我能体会到在写作这件事上,确实有着无法言说的苦闷。昨晚的这个时候,我坐在书桌前苦思了三个多小时,期间想了三个题材并各自写了两三百字的开头,一直到零点已过,还是写不出一篇完整的文章,最终放弃挣扎关了电脑。在我上床之后,带着绝望的情绪发信息给好友,“惨了,一个星期写不出一篇文章,活在焦虑里。”于是又很深刻地体会到村上春树所说的写文章是及其痛楚的事情,“有时一整月都写不出一行,有时又挥笔连写三天三夜,到头来却又全都写得驴唇不对马嘴。”我现在这境况也是同样地使人难过了。

为何任凭时间流逝也写不出文章呢?这大概是因为文章全凭写作者自身的思绪及意愿,倘若脑海中对于想写的题材无半点往下写的灵感,那么像挤牙膏一样往外输出文字是不复存在的,因为管体本身就毫无内容,所以任凭写作者自身如何努力也是全无办法。很多事情,连我自己都感到迷惑,就全然不敢写出来。好像这样也行,那样也有道理,最后脑袋一团乱麻,自己想不通理不顺,也不敢稀里糊涂地把这团纠缠交结的线扔出来,指望别人帮你牵引头绪。

推翻重来是常有的事,有时光是立意就足够令我困扰。村上春树评价哈特费尔德是一个无药可救的作家,他的作品“行文诘屈聱牙,情节颠三倒四,立意肤浅稚拙”,我于是对自己立意是否深刻都产生了巨大的怀疑,更别谈情节是否流畅通顺,文字是否简洁精炼。写不出来时,会怀疑自己黔驴技穷,江郎才尽,也叹息自己阅历太少,人生厚度不够。但回过头一想,人生经历一事,总有年纪更长者走在你前头,你走自己的人生便是,反正过一日有一日的惊喜,走一步留下一个脚印,人生经历与豆腐一样,心急了一样吃不了得不到,我于是又慢慢接受焦虑同我共生了。

后来想通,自己写的文章就像母亲怀胎十月生下孩子是一个道理。总归是自己一个字一个字拼凑起来的作品,你要问他写得好与不好,他心里肯定是一百万个喜欢的。就好像即使刚生下的孩子皱巴巴地像只小猴子,每个母亲也都是打心底里喜爱着,全然没有嫌弃的道理。因此不论立意如何,情节如何,在写作者眼前就像蒙了层纱,根本无法看得透彻。但是你若把自己写的文章放上一段时间再来看,写得是好是坏,写作者心里就自有定论了。就如你和好朋友日日相处是对细微变化毫无发觉的,待你们分离几个月,身材是增胖还是变瘦,一眼就能瞧得出来。

作品好坏无法当下判断,然而创造时,自己是否全身心投入,创作者自身是明明白白的。曾听闻演员演戏时,有时突然有了不为自己所控制的情绪,全身起了鸡皮疙瘩,那便是入戏了。微博上看过桂纶镁在出演一段被强暴的戏份时,关机后还沉浸在戏内人物的情绪中,大哭不止。写作时也有这样的经历,写着写着突然像打通了任督二脉,思绪狂涌,笔下行云流水,甚至要赶着紧地追上思绪的脚步,生怕一个怠慢,思绪又断了,再无兴致提笔继续。

这样的事情,不论写作的文体是何,都各有各的烦扰。写诗者,浪漫脱俗,飘忽于尘世之外而自成一套语言,然而跳脱出情节之外的诗歌,语言雕刻要更甚精致,能否引起读者共鸣也并非易事;写小说者,心思细腻敏感,一个完整故事里的每个主人公,语言行为不甚相同,因此刻画人物时,多一寸有一寸的繁琐,少一尺有一尺的欠缺,以至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要求作者全身心投入,不容懈怠;写散文者,笔下所写皆为作者内心所想,一则怕思维太过活跃而导致内容太过松散,二则怕一不小心入了神,回头一看早已离题八百里,不成文章。

作者自身无法意识到问题时,那么作品诞生之后的好坏,只能全凭读者判断。然而读者的标准千差万别,于是一部作品也说不准是好是坏。我也看过一些书,著名的经典佳作有之,却也不乏翻了几页便兴致盎然地搁置一旁,不管是思想高度不够,抑或是人生经历不足,读不下去自然领悟不了精髓,于是再经典的作品也于我毫无益处;冷门的作品也有之,随手拿起的名字有趣的书,兴致勃勃地读下去,不忍放手,读完惊喜万分地到处搜寻此作者的其他书籍,纵然它籍籍无名,却也在我的内心激起一朵浪花,阵阵涟漪回荡,于是这样的作品不被大众所知却也令我有一番领悟。

写到这也算茅塞顿开了,书籍的世界广阔无边,一部部的作品就好像一股细流慢慢汇入大海,你不能说哪条河流功名最大,因为每一滴水花都参与了大海的壮阔。单凭音乐来讲,安静的民谣与热闹的摇滚并无高低之分,节奏简单的广场舞音乐也自有大妈偏爱,受欢迎程度不分伯仲。于是领悟到,再高雅的作品也有人不屑一顾,再通俗的作品也有人争相借阅,写作者就单凭自己的喜好去写吧。只要在这过程中,一刻不敢放松向优秀学习,一秒不敢懈怠对世界保持好奇,那也不用怕什么真理无穷,就如胡适所言,进一寸有一寸的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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