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日的岁月

        每逢岁末年初，往往是中年人感怀、伤春、忆旧的时候。大概被“年”吓到了，从惶惶过第四轮本命年的老兄，到自嘲不用剃发就可以演清兵的老弟，都在谈论岁月的话题。那天同学聚会大家多多少少都喝了点酒，一个个脸上都红扑扑的，就想起老苏那句“小儿误喜朱颜在，一笑哪知是酒红”，感慨从什么时候开始，许多曾经青葱的人现在只有熏在袭人酒香里才偶露红晕。

      怕老吗？实话说“怕”，章子怡前几天拍了几张不太年轻的照片，眼睛里很有故事，面容里略带风霜，确是最佳状态，但也仅止于“略带风霜”而已。谁说“岁月从不败美人”，顶着鸡皮鹤发，即便如赫本和盖博，也会稍显失落，略碍观瞻。更何况，眼见得身体的小楼摇摇晃晃，各项指标涨得比工资快，免疫力、记忆力跌得比股票惨，一个个兜里都不甘又无奈地揣起了小药瓶。您说这老，谁不怕？

        又问，喜欢老吗？还有点喜欢。都说“老还huan小”，现在才明白还真有点道理，老了就变得可爱，变得更有资格袒露天真，朴素温暖，清澈透明，自在洒脱，对自己的平凡也能清醒认识并坦然接受，感觉云很淡风很清。九零后的毛不易唱：“像我这样优秀的人，本该灿烂过一生，怎么二十多年到头来，还在人海里浮沉”，到这个年龄会唱“像我这样普通的人啊，认认真真许多年，只是抓到几棵稻草，也还要感谢这半生！”，因为远离了为赋新诗强说愁，心境豁然开朗，所以又说有点喜欢。

        无论怕也好，喜欢也罢，岁月只在生与死之间的闲事中自顾自慢慢流淌，且永不会如镜中之钟般倒流，我们在这磨人的时光里转瞬垂老，但都还得继续过活。那些给你口粮和社会价值的工作，生你的和你生的人，旧友新识，雅好、癖好……桩桩件件填满了狗日的努力的岁月，赶着我们衰老的就是这些俗世的牵绊，但，为我们的心点亮一盏灯，让它还在有力跳动，远离黄昏的，恐怕也还是这些做神仙都忘不了的种种。

      岁月啊！你这个粘人的妖精，我们每个人除了揽你入怀，与你共眠，还能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