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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新年刚过,年味依在,香肠、咸鱼、腊肉连同一大盆热腾腾的猪肉大葱馅的饺子,满满当当地挤满了深山变电所职工宿舍的小方桌,这个平日里亮子和他师父老张对付晚饭的破木板台,此时略显得有些狭窄,以至于亮子新炒的一盘弹簧蛋,挪了两回盘子,才勉强在台面上摆正。
“亮子,别折腾了,光这几个菜,咱爷俩都吃不完,来坐下,陪我好好喝两盅。”老张不等亮子回话,自顾自端起酒杯,咂着嘴咪了一小口,一个大大的美字瞬间挤满了他那张爬满褶子的脸。
“师父,你先喝着,我再给你爆个土豆丝,那可是我的绝活,瞧我好好给你露一手。”
亮子转身要走,被老张一把拉住,老张一用力,就把亮子摁坐在板凳上,铁着脸下命令:“桌子都摆不下了,往后日子不过了?坐踏实了,吃饭。”
亮子乐呵呵地挠头,傻笑着拿起筷子,顺手开了电视。
新闻里正播着当日的热点消息,美国德州因为暴风雪引起的大面积停电已经进入第三天,交通中断,物资紧缺,新闻里的画面堪称末日电影,现代化的城市被冰天雪地覆盖,让人不禁联想起科幻电影《后天》里的场景。今天更播报了一条让人难过的消息,一户当地居民为了躲避严寒,在自家汽车里打开车载空调取暖,结果举家窒息身亡。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号称全世界最发达国家的美国,竟然还能因为停电引发如此惨剧,着实让人匪夷所思。
“师父,美国的科技那么牛,咋还能停电呢?”亮子满脸疑惑。
老张若有所思,一口把杯中酒喝干,然后指着窗外,自豪地说道:“因为他们没有那个。”
亮子顺着老张的手指看去,群山峻岭之间,高耸入云的铁塔蛛网相连,错落有致地挺立在山川之间,蜿蜒曲折着延伸向视线的尽头。
亮子知道,通过这些铁塔,这条特高压输电工程将西部的电能源源不断地输往东部长三角地区,他和师父老张就是这条线路上的巡线员。
亮子不知道的是,中国电力系统从改革初期落后发达国家四十年的水平,到2006年建成第一条特高压直流试验示范工程,再到2020年底,全国建成14交16直特高压供电体系,在建在运特高压工程4.8万公里,总里程数比绕地球赤道一周还长,是全世界唯一一个掌握特高压远距离输电技术的国家。
海到无边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中国的特高压技术支撑起民族崛起的电力血脉,是国家伟大复兴的钢铁脊梁,丰碑永铸,堪为国之重器。
1、
“老张,你以后不用一个人巡线了,快来瞧瞧,我给你带了徒弟过来,高兴不?”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分段长刘向涛人在屋外,破锣一般的大嗓门先一步蹿进了屋。
坐在板凳上检修装备的老张手上的活半刻不停,任刘向涛激情澎湃,他只埋头做事,嘴里伴着小声嘟囔:“反正熬不了两天就得走,有啥可高兴的?”
刘向涛隔着远,没听见老张的埋怨,等他进了屋,发现老张没搭理他,便自顾自地以为老张没听见他说的话,乐滋滋地上前把老张拉站起来,这时候,一个年轻人跟着刘向涛进了屋,刘向涛热情地给老张介绍:“张亮,和老张你一样,是部队上下来的,今年刚转业到我们这里,咱部队的子弟兵,肯定能吃苦。”
一听张亮的名字,老张陡然来了精神,睁大了眼睛在张亮脸上仔细打量,张亮也觉得老张面熟,定睛一瞧,瞬间把原先拘谨的心情抛到九霄云外,大嘴一咧,脸上乐开了花。
“亮子。”
“老班长。”
老张和张亮几乎在同一时间认出了对方,反倒让一旁的分段长刘向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困惑地问道:“啥情况这是?你们认识?”
“何止认识!亮子,我的兵!”老张拍着张亮的肩膀,一脸骄傲地给刘向涛介绍。
张亮啪得一声,并脚立正,挺直腰板,抬手给老张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报告老班长,保障一班巡线兵张亮向您报到。”
老张也收起笑容,郑重其事地立正回了张亮一个军礼,虽然退伍多年,可这军礼,老张敬得工工整整,半点也不含糊。
走完过场,老张拉着亮子聊起了部队,老张是亮子刚入伍那年从新兵连出来进入军营的第一任班长,刚到部队的亮子啥也不会,是老张手把手地教他技能,那是实打实的师徒情分。一次巡线途中,亮子被毒蛇咬伤,老张独自背着张亮走了三十里山路,硬是把只剩一口气的张亮从死神手里抢了回来,所以老张还是亮子的救命恩人。亮子入伍的第二年,老张转业到了地方,两人从此便失去了联系。从新兵到士官再到退伍,一晃已经过去了七八年,再见时,老张老态已显,亮子也再不是当初那个懵懂少年。
说起部队,平时不多话的老张一反常态,拉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亮子和老班长久别重逢,也来了劲,把老张离开部队之后这些年部队的变化一一说给老张听,两人一唱一和,完全忘记了一旁插不上半句嘴的分段长刘向涛。刘向涛当不得电灯泡,交代完工作,便识趣地离开,任这一老一少叙旧。
那一夜,老张和亮子彻夜未眠,促膝长谈。老张兵龄长,大半辈子都交给了部队,从大漠戈壁到雪域高原,说不尽的故人旧事,道不完的魂绕梦牵。亮子年轻,他眼里的部队和老张大相径庭,这几年,部队建设一日千里,新装备新理念新气象日新月异。当然,他们说得最多的还是俩人重叠的那两年,老张离开部队多年,他是真的想部队,亮子刚刚转业,可他的想念,不输老张半点。
打那天起,倔老头老张不再一人独行,亮子又一次成了老张的徒弟,老张不许亮子叫他老班长,他说既然退伍了,就不能再用部队的叫法,这不合规矩。可亮子认为老张骨子里还是那个一丝不苟又事事贴心的老班长,有时候“师父、师父”地叫着,冷不丁又蹦出一个“老班长”出来,老张开始还有点不知所措,时间一长也就懒得管了。
老张所在的分段地处大凉山深处,是西部直输江浙沪±800千伏特高压直流输电工程的一个分段,特高压输电铁塔建在崇山峻岭之间,线路海拔高,人迹罕至,道路崎岖,巡线难度大,沿途还有蟒蛇、熊瞎子出没,因为条件过于艰苦,原本五个人的配置,最后只有老张一个人坚持了下来,其他的巡线员待不了几天就会离开。大凉山里的生活太过艰苦,年轻人坚持不下来也属正常,老张是一个老兵,若是因为条件艰苦离开,他觉得,这是给自己的部队丢脸,所以这些年,甭管日子多难,老张从来没动过离开的念头,他把自己扎根在大凉山的山脊里,与那些枝繁叶茂的大树盘根错节,生长在了一起。
老张不怕苦,就是觉得有点寂寞,这山里啥都有,白天有鸟语花香,晚上有蝉鸣狼嚎,可就是没个说话的人,总不能每天都自言自语吧?那还不憋出个傻子来。更让老张担忧的是,自己年纪已近垂暮,哪天他要是干不动了,谁来接他的班呢?
亮子的到来让老张的担忧一扫而空,亮子是他的兵,他的脾气脾性与老张一般无二,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他相信,眼前的这个亮子依然是他手下那个能吃苦耐劳的勤奋小伙,他对亮子有信心,更对部队有信心。
2、
进山后的第二个星期,是老张例行巡线的日子,也是亮子在大凉山特高压线区第一次出任务。虽然都是巡线,其实部队的巡线工作和特高压的巡线有着天壤之别。在部队的时候,基本都是短距离输电,电线铁塔也就是十几米的高度,可是特高压的铁塔,动辄上百米,很多铁塔又是建在山脊之间,在线上行走,如同高空走钢丝,线上是能把各种绝缘体都变成导电体的特高压电流,危险无处不在。
老张和亮子收拾好装备正准备出发,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急慌慌地闯进院子,瞄了一眼老张,表情虽有些气愤,也透着一丝放心。
老张走到女孩面前,低眉顺眼地讨好道:“燕子,不是昨天跟你电话里说了吗?让你不要来送,从山下过来,几十里山路,路又远又不安全,你要出点啥事,可咋办?”
被唤作燕子的女孩一边喘气,一边没好气地答道:“路又远又不安全,你还不是天天在这山里窝着?告诉你,我得使劲看着你,看着你长命百岁。”
老张一脸地不以为意,说道:“活成个老妖怪,有啥好?这大山里我待了这么些年,闭着眼睛也能走几个来回,再说现在还有你亮子哥陪着我,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说到亮子,燕子抬眼看了一眼,亮子长这么大头一次被个姑娘家这么盯着,脸皮子一下红到了耳朵根,反倒是燕子大方,一路小跑到亮子的面前,拉着亮子的手问道:“你,就是亮子哥?”
亮子有些手足无措,羞红着脸,点了点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亮子哥,我爹常提起你,逢人就夸,说部队里技术最过硬的巡线员亮子是他带出来的兵。”燕子说得眉飞色舞,随即又转了话题说道,“亮子哥,你能来,我爹铁定高兴坏了,我也高兴,以后我爹进山巡线,可就不是一个人了。”
老张退伍那年的大比武,在巡线技术大比里,亮子把优胜旌旗抢回了班里,老张退伍的时候,大家商议着把这面旌旗送给老张留作纪念,老张抵死也不肯收,说这是班里的荣誉,最后只是拉着亮子和旌旗一起合了张影留作念想。
“走了,亮子,我们得上路了,晚了天黑之前可赶不回宿舍。”老张站在门口吼了一声,自顾自地走出了院门,亮子拿上装备跟了上去,出门的时候还不忘回望燕子一眼。
大凉山气候特殊,海拔最低700米,最高4500米,“一山分四季,十里不同天”是大凉山的气候特色,茂密的山林之中暗藏着各种野兽毒虫,危机四伏,这就要求巡线员每分每秒都提高警惕,才能在保护好自己的同时完成巡检任务。
老张山里来,山里去,对这大山比自家的后院还熟,亮子虽然是个新手,可是巡山,他可也不陌生,在部队,啥样的山没进过,这翻山越岭也难不倒他,难的是上塔。亮子在部队,最高的铁塔也就十几二十米,特高压的输电铁塔动辄上百米,近距离看一眼都让人两腿打颤,更不用说爬上去。
上塔并不是巡线员每次巡检必须的科目,只有发现问题,需要检修的时候,才会上塔。但是亮子第一次参加巡线,老张得抓紧时间让他熟悉业务,上塔就成了必然。老张在铁塔下帮亮子穿好等电位服,亮子抬头看着头上高耸入云的铁塔,不安地问老张:“师父,我腿抖得厉害。”
老张嘿嘿一笑,说道:“别怕,爬几次就习惯了。”
“师父,爬多少次腿才能不抖啊?”亮子急切地追问。
老张拍了拍正在颤抖的双腿,笑道:“你师父我都爬塔七八年了,每次上塔的时候腿依然会抖,你啊,且熬着吧。”
亮子这回傻了眼,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师徒俩将等电位服穿戴妥当,绑好安全绳,老张便开始攀爬铁塔,亮子跟在老张身后,因为亮子是第一次攀爬输电铁塔,老张故意放慢了攀爬的速度,给亮子一个相对宽松的适应过程,亮子毕竟也是巡线兵出身,有技术底子在那里,爬到一半便适应了攀爬的节奏,只是随着高度上升,对于高度的不适应,还是会让他的双腿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当两人攀爬到铁塔顶端的休整平台的时候,汗水早已经湿透了亮子的脊背,即便是有着丰富经验的老张,也免不了大汗淋漓。两人在平台上休整片刻之后,老张领着亮子准备下线。在铁塔顶端,有些地方没有手扶的位置,只能依靠平衡行走,很多新人克服不了这个心理障碍,在这里打了退堂鼓,亮子有基础,自然不会就此退缩,他跟在老张身后,顺利穿过平台,来到高压线的面前。
3、
从铁塔下到高压线是个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危险经历,在超高压的磁场内,高压电会制造出一个数十万伏的高压电场,这个电场可以直达地面,巡线员要进入电场,下到高压线上,就要依靠安全绳的惯性,荡秋千一样从铁塔荡进电场,然后下到高压线上。
老张先给亮子做示范,他拉紧安全绳,向后助跑了两步,然后用力一蹬铁塔,顺势向高压线荡去,当他快要靠近高压线的时候,伸手迅速抓住面前的高压线,与此同时,高压电场瞬间将他包裹,晴天白日里,一道道闪亮的电弧迅速缠绕在老张的四周。那个场景只能用惊艳和惊骇来形容,蓝紫色电弧闪烁的时候爆发出刺耳的电流声,让不远处的亮子不禁为老张捏一把冷汗。
老张在高压线上稳住身形,转身对着亮子大声喊道:“别怕,穿着等电位服呢,高压电伤不到你,放开胆子,抓电线的时候注意胆大心细、眼疾手快,一把抓住。”
虽然老张这么说了,亮子对老张也是绝对的信任,可是刚才那一道道电弧的模样就如同千百条电蛇乱舞的情形在亮子的心头始终挥之不去,亮子在平台上反复尝试了几次,始终没能克服心中的阴影,迈出关键的那一步。
老张看着有些着急,想了想,便在那头大声呼喊道:“亮子,咱们班的口号是什么?”
亮子想都没想,大声回应:“不怕死,不怕难,舍身忘死,保家卫国。”
“亮子,死都不怕了,还怕这一条高压线。”
亮子咬了咬牙,拉紧绳子,学着老张刚才的样子,纵身一跃,快到高压线的时候,伸手抓住了高压线,瞬间无数的电弧在他四周闪烁,这是一种很奇特的体验,既惊险,又刺激。
老张看着亮子一脸惊奇的样子,笑话道:“只有下到线上,这才算是真正的特高压巡线员,这是你巡线生涯的第一步。”
今天巡检的这条线,由六根高压线组成,承六边形错落排布,巡线员要手扶着上中的高压线,脚踩最下面的高压线沿线一路向前,巡检高压线路。脚下的高压线只有两根拇指的粗度,巡线员走在上面,形同杂技表演,全程只有一根安全绳保护,如果不小心滑落,就得靠自身的体能爬回线上来,所以,巡线工作是对巡线员平衡力和体力的极限考验。
老张轻松地走上了线路,亮子在部队巡线的时候也走电线,不同的是,那些线路的高度只有几十米,现在亮子站在架设在数百米高空的高压线,那观感,只能用“酸爽”来形容。
老张怕亮子过于紧张,一边走,一边和亮子开玩笑:“亮子,咱们这可就算是腾云驾雾了,百米高空的景色,那可不是谁想看就能看到的,以前有一个很有学问的记者来采访时跟我说过,这叫什么来着,对,叫漫步云端。”
亮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两腿直哆嗦,听了老张的话,嘴里不禁小声腹诽:“还漫步云端呢,我看叫过鬼门关还差不多。”
线上行走不是个容易活,不过这方面亮子有基础,克服了对高空的恐惧,再加上安全绳的抚慰,亮子很快就掌握了高空行走的技巧。可是难题马上又出现了,不远处就要穿越瓷瓶区。瓷瓶是巡线员给绝缘子取的别名,这些用玻璃和陶瓷制成的圆盘像算盘珠子一样串在高压电线中间,作用是以此来增加爬电距离,穿越瓷瓶区的过程巡线员戏称为出瓷瓶,难度比起一般的走线至少要翻个倍。
依然是老张做示范,亮子在后面跟着。只见老张将双手放在一排瓷瓶上,双脚站在临近的一排瓷瓶上,弓着身子,一格一格地向前移动,极似一只爬行中的螃蟹,只是螃蟹爬行靠的是八只脚,老张用的是四肢而已。这个动作因为是面朝下的,不但要克服万丈深渊的恐惧,还要保持四肢的平衡和协调,亮子爬了一半的瓷瓶,因为四肢僵硬开始出现酸软的反应,不过亮子到底是军营出生,酸胀感一阵接连一阵如同潮汐一半冲击着亮子的神经,汗水像自来水一般从他的额头滑落,又糊了他一脸一眼,但他咬着牙没有叫一声苦,保持好节奏跟在老张的身后。等爬过了瓷瓶,亮子扒在六边形的卡线器上大口地喘气,老张也故意停下脚步等亮子,他的目光偷偷在亮子的脸上仔细打量,确认了亮子脸上的坚毅之后,心中更放心了不少,也暗暗自诩:“到底是我带出来的兵,不错,不是孬货。”
到了中午,两人就在铁塔的平台上吃午饭,老张告诉亮子,平日里,巡线员的午饭是走到哪里就吃到哪里,不会刻意等到铁塔的平台上吃饭,更不会下到塔下吃饭,吃完饭就着电线一躺,眯着眼睛小憩一会,真正是“吃在线上睡在线上”。亮子自知还达不到那个境界,至少让他躺在几百米高空的高压线上睡觉,这事想都不敢想。不过,他脑袋里还是闪现出电视剧里小龙女在绳索上睡觉的场景,可即便是小龙女的睡绳功夫和巡线员的高空躺线比起来,也几乎不能同日而语,一想到这,亮子不禁有些自豪起来,心中琢磨着:若是自己学会了这技术,可就堪比大侠了。
忙碌完一天,下塔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亮子估算了一下,在塔上足足待了有八个小时,亮子拖着装备跟着老张往宿舍区走,此时的他早已经过了体能极限,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多余的力气,但是看老张的背影,显然还有余力。
“师父,你今年多大岁数了?”
“怎么突然问这个?”
“看燕子的岁数,你应该不老小了,可是看你这身板,又不像是上了岁数?”
“身板和岁数有啥关系,你这娃娃,一天到晚的,瞎琢磨个啥?告诉你,我今年四十九,过了年,可就知天命了。”
“师父,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
“有什么问题不能一气问完?文绉绉的,像个娘们。”
“燕子许人家了没有?”
“你啥意思?”老张停下脚步,脸上的满是警惕。
亮子大嘴一咧:“师父,你看我成不?”
老张明白了亮子的意思,照着亮子的后脑勺就是一下,没等亮子反应过来,老张嗔骂道:“刚来就想动老子的心头肉,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滚犊子!”
老张提着装备健步如飞,亮子咬着牙紧跟在后,夕阳把山道染成了一片红色,层林尽染之间,一老一少,一前一后,相映成趣。
4、
时光荏苒,似流云飞渡,三年时间眨眼而逝。这三年,亮子从特高压巡线员的生瓜蛋子华丽转身成了线上的操作标兵,无论在巡线的效率还是检修质量上,他都是一等一的好手,现在上线,都是亮子走在前面,师父老张跟在身后,老张嘴上不饶人,总说亮子要学的还多着呢,可心里,对这个青出于蓝的混账小子也是一百个服气,服气归服气,老张还是有他的得意之处:“甭管这小子有多大的出息,他都得叫我一声师父,谁让他是我带出来的兵。”
亮子求老张收了他这个便宜女婿,老张咬紧牙关,不同意可也没把话说死,倒不是老张看不上亮子,亮子是他看着长大的,人老实,也能吃苦,人品自然没的说。老张没什么野心,也不指着嫁闺女发家致富,燕子是他心尖尖上的肉,他只想着女儿嫁个稳稳当当的人家,下半辈子过着轻松安逸的日子就心满意足了。老张比谁都了解巡线员这个职业,钱少事多,危险大,燕子若是嫁了亮子,亮子自然不会让燕子受委屈,可亮子的工作注定了他很难事业家庭都照顾得很好,这就是死局。
其实,老张心底还有一个秘密从来没有对人讲过,老张一辈子没有结过婚,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不想拖累别人,巡线员是个吃苦受累的工作,苦了他一个不打紧,坑了别人,那便是罪过,而另一个原因便是因为燕子。
那时候老张还在部队,老张父母过世得早,家里只剩他光杆一个,有一年从部队回乡,下了一场特别大的雪,早上老张一开门,家门口横放着一个用被子包裹着的婴孩,这孩子便是燕子。这事说起来有些蹊跷,老张家独居山林,方圆十几里也没有半户人家,平日里更是人烟罕至,怎么会有人把孩子弃养在这里,这冰天雪地的,要是老张没有及时发现,这孩子多半会冻死在雪地里,要不就是被野狼野狗叼去,得亏他那天起得早,老张琢磨着,这便是天意,是他和这孩子的缘分。
老张到了回部队的时间,自然不能把个孩子带在身边,他最初也想过把孩子送到孤儿院,可是也许是笃信了老天的这份恩赐,他最终决定在就近的村镇给燕子找了一位奶娘,将燕子寄养在奶娘家里。老张自顾自地编了一个谎话,说孩子她娘难产死了,老张还给人家看了自己的士兵证,这是老张这辈子说得最离谱的一个谎话,可是他不后悔,救下一条生命,这个谎撒得不亏。做奶娘的看是解放军,便将这事应了下来,老张每月定时定点把生活费寄到奶娘家里,直到后来燕子的奶娘出了车祸。这场意外也直接导致了老张的退伍,老张早就转了士官,没有燕子,他可以在部队干到退休,燕子奶娘意外离世那年,燕子才十几岁,老张咬咬牙,选择了退伍转业,在家乡的特高压线段上做了一名职业巡线员。
老张把燕子当亲生女儿一样看待,燕子也把老张当作亲爹一般奉养,燕子二十岁那年,一户家境殷实的人家找上门来,说是燕子的亲生父母,要找燕子做DNA认亲,当时,老张也不言语,任凭燕子自己选择,燕子想都没想就将那家人赶出了家门,之后一直也没有再见,燕子说:“生恩不如养恩大,她这辈子只姓张,这个姓她要刻在自己的墓碑上。”
燕子大学毕业之后回到老张身边,在老张山脚下的村镇上做了一名民办教师,老张用退伍金在山下的小镇上给燕子买了套房子,平日里,燕子都是住在山下,但周末一定会上山来看望老张,帮老张收拾屋子,每逢老张出任务巡线,她也一准先从刘向涛那里收到消息,赶在老张出发前给老张好好嘱咐一番。
亮子上山之后,和燕子的接触自然少不了,一来二去两人的关系也就渐渐熟络起来,本就到了男婚女嫁的年纪,亮子是个好青年,燕子更是个好姑娘,两人虽没有将这事捅破,但暗自在心里都有一份心照不宣的默契。
亮子和燕子的婚事,老张一直掐着不肯点头,分段长刘向涛给老张做了几次思想工作,老张还是没个明确表示,亮子为这事和他师父赌气,有两个月没和老张说话,一起巡线的时候,故意拉开和老张距离,老张瞧在眼里,也明白亮子的心思,可这事关系到女儿一辈子的幸福,可不能有半点马虎。
但老张最后还是点了头,据说士燕子主动找上老张,父女俩有一场对话:
“爹,亮子想娶我,你咋不答应呢?”
“爹怕你受苦,你值得更好的。”
“亮子不好吗?”
“亮子咋不好,他是我带出来的兵,什么都像我,可是你看,你爹我半辈子清苦,亮子和我是一样的性子,你跟着他,少不了也要吃苦的。”
“爹,你是解放军,我是解放军的闺女,我这辈子就和解放军有缘,再找一个解放军的男人嫁了,我这辈子就算是圆满了,爹,啥是苦?有个疼我的爹,有个稀罕我的丈夫,我这辈子,还要奢望啥?”
“丫头,外面世界可大,嫁了亮子,你将来不后悔?”
“不后悔,这辈子守着你俩,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就在美国德州遭受大暴雪停电的那一年开春,和亮子结婚两年的燕子给亮子诞下了一个儿子,在给儿子取名字的时候,两口子突然意识到,因为都姓张的缘故,算还成全了两家后继有人,他们给新生儿娶了一个皆大欢喜的名字:张阳。
儿子阳阳出生之后,燕子把所有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儿子的身上,为此老张和亮子都吃过小东西的醋,只是老张和亮子出勤的时候,燕子还是一次不落地来送,这一家三口姓张的男人都是她的命,守着他们,便是守着自己的命,一家人都沉浸在添丁的喜悦之中,上天似乎给了他们最大的眷顾,让他们拥有最圆满的人生,幸福来得太快,于是燕子的遇难更让人猝不及防。
5、
亮子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天,又到了老张和亮子出勤的日子,那时候,天气已经转暖,山上的积雪悄然融化,早开的花从薄薄的雪层下拔出了嫩芽,山泉从泉眼喷薄而出,汇成潺潺的溪水在山林里流淌,随处可闻的鸟鸣点缀出勃勃生机。
老张和亮子一边埋头整理装备,一边等待燕子上山,可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迟迟也没有看到燕子活泼的身影,亮子感觉到不对,这些年燕子从不曾忘记送他们出勤,老张故作镇定地劝慰亮子,说怕是孩子临时有情况,耽误了。亮子拨了燕子的手机,对方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状态,快到中午的时候,亮子急了,沿着山路寻找,可他顺着山道一直走到山下的镇子,也没能见到燕子。
亮子去镇上的家里查看,他无比期望燕子的身影会出现在家里,可是,在那里等候他的却是帮着燕子照看孩子的同事,那个和燕子一般大的女孩告诉亮子,燕子天没亮就进山了,亮子一听脑门一热,当即觉得不妙。
亮子打电话给分段长刘向涛,刘向涛立马组织了各分段的巡线员,并联系了山林管理人员进行搜山,搜山持续了整整三天,最后在一处山洞里找到了一具残破的遗骸,根据现场残留的衣物,最终确认死者就是燕子。后经专家们分析,燕子应该是在上山的时候遇到了刚刚苏醒觅食的熊瞎子,因而酿成了惨剧。
电网宿舍旁添了一座新坟,亮子把燕子埋在了宿舍隔壁,没事就去院墙边的坟头上和燕子说话,有时候会说说线上的事情,看到了什么风景,又或是见了什么新奇的动物。亮子会把阳阳新近的照片洗出来,放到燕子的坟头给燕子看,他还特意定制了一个防水的相片册,放在燕子的坟头,一有儿子的新照片,他就添加到相册里去。
张阳周岁之后断了奶,改了辅食,亮子把儿子接到山上的宿舍里,老张曾经劝过亮子,让亮子带着张阳离开这个伤心地,一来亮子还年轻,以后还能找个姑娘继续过活。二来张阳将来也需要人照顾,他不介意亮子再娶,但是再娶的媳妇得对阳阳好。
亮子告诉老张,他这辈子,自打有了燕子,心里再也装不下别人,现在燕子就这么走了,那是燕子的命,他恨这命,连着这山一起恨,可是燕子在这山里长大,又死在这山里,现在还埋在这山上,这山已经和燕子连在了一起,他不想离开燕子,他这辈子也只能在这山里。
老张劝不动亮子,燕子走了,老张白发人送黑发人,他心里的苦一点也不比亮子少,可是他是长辈,这时候,更是家里的主心骨,他强撑着身子,暗暗压制着内心的痛苦,一边劝慰亮子,一边帮忙照顾张阳。
转眼又是一年,其间,老张和亮子轮班巡线,留一个人在家照顾张阳,如今,张阳一天天长大,已经可以自己走路,经常满院子乱跑,因为担心他的安全,老张和亮子总是紧锁宿舍的大门。有一次,亮子在院子里整理整备,突然,他像想起了什么,他已经有一会没有听见张阳的脚步声了,正紧张着,他终于找到了儿子熟悉的身影,小小的一只,正趴在院墙边的铁栅栏上向外张望。
亮子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走到儿子身边,隔着栅栏,院墙外正是燕子的坟,墓碑上挂上了燕子的照片,这是今年他找人新嵌上去的,张阳的目光正聚焦在墓碑上的那张照片上,亮子心中微微一动:这就是母子连心吗?燕子,是你想儿子了吗?
亮子低头看了一眼张阳,张阳也看了一眼亮子,又把目光锁定在墓碑的那张燕子的照片上,小家伙的表情有些好奇,他仿佛在问:照片上的那人时谁啊?
亮子抚了抚儿子的头顶,然后一板一眼地告诉他:“那是妈妈。”
“妈——妈”
张阳说话晚,妈妈两个字是他学会说的第一个词语,听到儿子叫出的这声妈妈,让亮子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也禁不住泪流满面,他激动地对着燕子的坟头轻声诉说:“燕子,听见了吗?儿子会叫妈妈了。”
6、
今年年初,新冠病毒的新变种在长三角地区肆虐,中国经济的桥头堡上海爆发疫情,这个拥有2700万人口的超级城市开启了静音模式,巨大的医疗资源的压力不断冲击着上海的医疗系统,作为医疗系统重要资源的电力,也同样经受着巨大的考验。
为了保障长三角的抗疫,特高压全线开展了线路检修,分段下达了任务,要对全区的电力线路进行一次全面的检查,把所有的隐患杜绝在萌芽状态,确保长三角的抗疫工作的电力安全。
分段上给的任务很明确,排查每一寸线路,消灭每一个隐患,一个毛刺空鼓都不留,确保长三角抗疫用电的绝对安全。
老张和亮子每天留一个人照顾张阳,另一个人去线上排除隐患,按照分段的任务要求,他们每人每天都必须完成两个人的工作量,轮值到执行任务的人当天天不亮就得出发,天漆黑一片了才能回到家,这样的工作量,到了家,基本倒头就睡,连吃饭的力气都懒得使,可就是这样,老张和亮子都能按时按点不打折扣地完成分段交给的任务,并且从来不向分段诉苦。
老张说:“有什么困难,咬咬牙就过去了,咱是当过兵的人,骨里铸着铁,筋里炼着钢,啥啥都不怕。”
每每这个时候,亮子就跟着附和:“爹,你说得对。”
出事的那天是全线检修的最后一天,轮到亮子当值,可当亮子一走到门口,张阳就哭闹个不停,来回折腾了几回,亮子不厌其烦,伸手准备教训儿子一顿,被老张拦了下来。老张看了看远山的云头,若有所思,随即一把把亮子肩头的装备接到了自己的身上,转身就往门外走。
“爹,你昨天在线上忙了一整天,身体可经不住这么折腾。”亮子抢了几步拦在门口。
老张伸手拨了拨亮子的肩膀,亮子硬顶着,老张没推得开,老张故作轻松地说道:“不就是连上两天的线吗?你没来那会,这线上还不就是我一个人,放心,我昨晚一觉到天亮,这会可精神着呢。”
“爹,你别骗我,你看你满眼的血丝,手臂上还挂着伤呢,今天说什么也不能让你上线,爹,你把装备放下,我现在就出发,我现在线上操作的速度可不比你慢,你放心,耽误不了事。”亮子说着就要来抢老张肩头的装备。
老张一个侧身,躲开了亮子的手,换了一副面孔,说道:“张亮,我现在命令你让开。”
亮子微微一愣,一脸委屈地说道:“爹,咱都退役多少年了,你咋还拿这来压我。”
老张依旧板着脸,说道:“咋啦,退役了就不算兵了?我的命令就不算命令了?”
亮子闷着头,不说话,他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可是他又不想老张拖着疲惫的身子上线,这太危险了,所以他死死把住门框,既不反驳,也没有让开的意思。
老张突然立正站直,严声问道:“张亮,军人的天职什么?”
亮子条件反射一般也立正站好,回道:“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那执行命令吧,让开!”老张趁着亮子一愣神一推亮子的手臂,从亮子的身侧挤了过去,然后匆匆走出院门。
老张和亮子抢着上线,自然不会是因为孩子哭闹,远山的云头才是他和亮子争抢的主要原因。老张在山里待的时间可比亮子长,这大山的脾气可没谁比他更熟悉,什么时候刮风,什么时候下雨,什么时候出太阳,老张摸着跟自己的手指头一样熟悉。这天的天气看着阳光明媚,可远山的那团云头让他产生了一股莫名的忌惮,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警惕。任务当前,老张是共产党员,是先进工作者,不能因为自己的一丝担忧就耽误工作,可是他也舍不得让亮子冒险,一丝一毫也不可以,女儿已经不在了,女婿就是张阳唯一的依靠。
也许一切都只是自己的杞人忧天,老张默默地安慰自己,想着想着,脚步就变得坚毅起来。
老张强打精神爬到铁塔顶端,剩下最后几个塔段清晰可数,老张安装好保险绳,一脚踏上高压线。前几组线路的检修非常顺利,几处轻微的毛刺空鼓很快被他检修完毕,到了中午的时候,只剩最后三段,老张对上午的工作很满意,这时候,他瞄了一眼早上见过的云头,不远处的山头上,积云已经变得非常厚实,黑压压地盘在空中,老张心头一凛,原本准备停下来吃个午饭休息一下的他又再次踏上了高压线,他知道,此时的他在和时间赛跑。
7、
老张最终没能赢得和云头的这场比赛,云头飘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检修到最后一个分段,当他踏上高压线的时候,横风肆虐,当时他完全可以忽略最后一段线路,下到塔下,安全返回宿舍。
可是曾为军人的使命感不允许他有半点疏忽,老张顶着强风,一边缓缓向前移动着身子,一边努力用自己仅有的一点可视角度检查着高压线。百米高空,细细的高压线上,老张经受着自然环境和体力的双重考验,巨大的气旋将树叶倒卷上半空,飞舞的树叶不断地从老张的身边划过,发出刺耳的呼啸声,横贯的山风摇晃着高压线,一并线上的老张左右摆动,老张压弯着身子,一点一点向前挪动,每一步都极为艰难。
突然,他扶着高压线的手上出现了一个轻微的滑动,直觉告诉老张,这里出了问题,这是一处非常明显的空鼓,这个空鼓的程度比之前的几处都要严重,他绝对不能置之不理,老张伸手从背包中寻找工具,也就在这个时候,山风陡然变得更加狂暴起来。
在宿舍中留守的亮子,看到天气变化,立马拨打了老张的电话,可是电话那头一直是盲音状态,山里的电磁干扰很大,即便是好天气也会出现联系不上的情况,更别说是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
随着远方乌云越来越密,亮子心中的担忧越发地强烈,亮子用电网专线拨打了分段长刘向涛的电话,将情况向刘向涛一一说明,刘向涛带着人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留了一个人照顾孩子,亮子带着刘向涛和众巡线员前往当天工作的工段进行搜索。
大家发现老张的时候,老张吊挂在安全绳上,形势非常危急。亮子和几个巡线员冒死爬上铁架,几经周折终于将老张救了下来,那会,老张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大家把他放上担架的时候,他双眼紧闭,却一把抓住了身边抬担架的巡线员,嘴里小声地呢喃着什么。
亮子把耳朵贴到老张的唇边,老张用半模糊的意识小声重复着:“故障已排除,全线检修完毕。”亮子把老张的话传达给刘向涛,在场的同事听了,都不禁落泪。
老张检修完最后一个空鼓,被一股横风从高压线上吹翻下来,幸好有保险绳吊着,才没有摔下深谷,可是老张已经将体力用尽,在那样的恶劣天气下,他努力了几次也没能重新爬上高压线,后来体力不支,在半空中昏厥了过去,直至亮子和刘向涛找到他。
老张的命在医院的全力抢救下,保了下来,但是因为在线上吊挂的时间过长,腰椎严重受损,之后的日子,只能勉强拄着拐杖走路。
出院的那天,刘向涛专门驱车来接,在汽车后座上,亮子问老张,是不是出事那天一早就知道会有险情,才会抢着去巡线?老张没正面回应亮子的问话,只是推说谁去都一样,但这话算是默认了亮子的猜想。亮子控制不住情绪,眼泪哗哗往下淌,老张不领情,训斥了一句:“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的像个什么样子?咱们当过兵的人不兴这个,男儿流血不流泪,把眼泪给我憋回去。”
出院之后的老张过起了盘弄孙子的清闲日子,亮子继续在高压线上奔波,和之前的不同是,亮子不再是一个人执勤,老张的事迹在整个电网系统里被宣传开来,陆陆续续又有几个年轻人主动报名志愿来到这里,其中有两个也是退伍老兵,到了年底,新的装备送到了分段,线上大部分的工作可以交付给无人机和机器人去完成,巡线员的安全得到了进一步的保证。
老张和亮子用意志和信念坚守了当年在部队立下的誓言,守护着千里之外的万家灯火,无论身在何处,他们的心永远保持着将国家和人民的利益放在最高位置的赤诚,千千万万像老张和亮子一样的践行者,舍身忘死,将自己最好的年华奉献给了祖国最需要最危险的地方,他们无愧于人民子弟兵的称谓。
老张和亮子只是无数退伍军人中的一员,在部队时,他们舍身忘死护卫边疆,退役之后,又用军人的果敢和血性造福一方,这些默默无闻的老兵,在中国民族伟大复兴的光荣旅程里,在一座座堪称名垂青史的国家重器上,闪烁着他们不可磨灭的光辉!
谨以此文献给那些奋战在祖国各条战线上的退役老兵,一日子弟兵,终生铁血魂,伟大的中华民族万岁!伟大的中国人民解放军万岁!